于谦把头上白肚巾摘下来,擦擦额头汗水,开始讲起太子遭遇来。他不擅长扯谎剪裁,索性连天子不豫、藩王叛乱这等机密也并说出来,听着吴定缘瞠目惊舌,冷汗涔涔。他纵然有心理准备,也没猜到这后头层层心机。
“……如今勇士营在城中大索,盘查甚紧。实在没办法,正好在义舍外撞见个粪工,便用那匹健马换他紫姑车与号服,把太子装在粪槽里运到大纱帽巷。看到你留字条,又赶着车路找过来。所幸沿途几次盘查嫌臭,草草检查番便放过。”
吴定缘听到这里,同情地瞥他眼。这个“小杏仁”连别人摸下进贤冠都会发怒,让他干这种事真是太勉为其难。但更惨是那位锦衣玉食太子爷,于谦居然把他扔在臭气熏天粪槽咣当路,简直比寻常乞儿还惨。
不过奇怪是,太子明明还活着,从下粪车到进屋却声没吭,难道这人真是孙膑再世、勾践复生,能忍常人所不能忍?吴定缘想到这
声问道:“你审出来没有?这女人和朱卜花是伙?”吴定缘掏出那叠供纸,简明扼要地把供词转述遍:“她想要毒杀朱卜花,应该不是伙。至少听不出什破绽。”
“不是伙就行!”
眼下就算她是清白无辜,也不能放走。于谦走到苏荆溪面前,取出她口中腰带,半是恳切半是威胁道:“若你能尽心施救躺在那边贵人,从前之事,本官可以做主笔勾销。”苏荆溪强抑着呼吸:“不就是太子?何必装腔作势,是被堵住嘴,可不是耳朵。”于谦噎,面色顿时有些尴尬。
吴定缘嘿然笑,这女人讲话喜欢反客为主,也该小杏仁吃回苦头。
苏荆溪被于谦松绑,她顾不得揉下酸疼手腕,先掩住口鼻,蛾眉紧蹙:“这身粪水怎治?你们两个好歹先去把太子清洗下。”吴定缘笑容顿时僵在脸上,有心说这关屁事,再想,毕竟这里是自己家,只要忍气吞声,和于谦并忙活起来。
他们俩个把太子衣衫剥掉扔开,个打来井水擦身子,前后忙得不亦乐乎。偏偏苏荆溪要求还多,会儿要于谦把干净棉布烫过几遍,会儿又要吴定缘把那小铜香炉点起来,冲淡下臭味。那指挥若定仪态,根本不像囚徒,反衬得另外两位像是两个粗手笨脚药童。
两人折腾好久,才算是把太子清洗干净。苏荆溪闻闻味道,让于谦把香炉再挪得近些,这才走到太子床榻旁边。
她先端详面容片刻,然后伸出两根葱白长指往脉上搭。瞬间,苏荆溪气质幡然变,凝练精实,心外无物,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与病患而已。
于谦见她手段专业,总算放下心来,退到旁去。吴定缘从后厨翻出两枚端午节自家包粽子,和于谦人块。他们今天还没顾上吃东西,如今也饿得紧。
狼吞虎咽吃完之后,吴定缘问道:“到底怎回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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