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虽然已过午时,日头抛洒下来热力却丝毫不减,朱红边墙上那溜琉璃叠瓦被映得流光溢彩,煊赫夺目,透着通天雍容气势。只是光亮越盛,对比越强,在鳞次栉比巷道桥楼之间,条条阳光难至阴影之地格外醒目,它们深深嵌入都城肌理之中,勾勒出片难以言喻恶意。
不过在宫墙边缘,尚还有条灰边,这里恰在明暗过渡之间,非黑非白,颇为暧昧。于谦凝望远方,脑海里突然闪过个人影:“臣保举人,堪当此任。”
“嗯?”太子眉头挑。
“就是扇骨台下救殿下那个应天府捕吏,他姓吴,叫做吴定缘。”
听这名字,朱瞻基手抖,尴尬、羞恼与愤怒齐涌上面孔。是,那家伙是救命恩人不假,可他也侮辱大明太子。朱瞻基长这大,还从来没受过这等虐待,不杀他已是通天恩德——于谦你脑子里都在想什?
有碍于殿下,故而追上来提醒。又怕宫禁森严,故备封书信请人传递,只是没想到……”
朱瞻基展信扫眼,心头热。虽然百官尽职乃是本分,可个小小行人能做到这地步,真可谓是忠纯之臣。
“以你之见,接下来该如何?”太子不知不觉,已把这八品小官当成咨议谋臣。
于谦道:“这次祸极熏天,枝干断折,实是开国未有之局面。臣以为当务之急,是派遣得力心腹,着手追查。须知贼人筹谋极为周备,倘若稍有延滞不决,只怕再无机会找到真相。”
于谦当初急着催促锦衣卫办案,就是怕稍晚步,很多线索便湮灭无痕。
于谦见太子要发作,并不慌张:“殿下您仔细想。如今整个留都确凿与白莲教无关,能有几人?”
朱瞻基“呃”声。要说整个南京城最无可疑,确实是吴定缘不假。他要是白莲教众,坐等太子淹死在秦淮河里便是,不必费那多周折。
于谦见朱瞻基沉默不语,趁机又道:“与他在牢中交谈过。此人性格乖僻不假,眼光却颇
朱瞻基摇摇头。第件事,他心里还有点谱儿,可派心腹查案?自己如今是孤家寡人,哪里还有什心腹?于谦知道他难处,连忙开解道:“殿下莫愁,五军都督府、南京守备衙门、五城兵马司、应天府、锦衣卫都有熟习缉事老手,皆可阶下听用。”朱瞻基沉默半晌,从牙缝里迸出四个字来:“信不过。”
于谦先是怔,旋即明白。
不怪太子惊弓之鸟。白莲教既然能渗透宝船运入火药、能买通留守左卫旗兵巡河灭口、能在与皇城近在咫尺玄津桥上设伏,谁能保证他们在官府里没有内应?事实上,白莲教屡禁不绝原因之,就是总有信徒在官府里做内应,其中不乏高官大吏。
如今在这南京城里,恐怕没有个人敢保证与白莲教无关。
面是惊天大案,亟需彻查;面是满城嫌疑,无可信者。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叹口气,隔着潺潺流动秦淮河水望向皇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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