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水关码头上个浑厚男声响起。瞬间,几十顶绸边大罗伞被迅速翻转、撤开,让毒辣日光抛洒在片煊赫朱紫之间。
站在码头最前列只有两个人。个是襄城伯李隆,身着青缘赤罗裳,头戴七梁冠,刚才那声“撤伞”即出自他之口。站在他身边则是大名鼎鼎三宝太监郑和,也是同样装束,只是多身猩红色大氅。两人皆是永乐朝老臣,如今位是南京守备,个是南京守备太监,是留都两尊山岳之镇。
而在他们身后,则是十几排南京诸部衙署大员。放眼望去,片雉尾金蝉、云凤锦绶,视野里充塞着黄、绿、赤、紫等诸多贵色,令人眼花缭乱。在更外围,还是圈直纛、旌旗、黄扇、金瓜构成盛大卤簿仪仗,以及护卫、乐班、舞班、车马脚夫等等,密密匝匝围里三层,外三层。偌大东水关码头,居然寻不出处落脚空隙。
整个南京官场大半菁英,如今都鏖集于此。这些平日出行都要呵道净街大员们,此时肩并肩簇拥在起,任凭身上朝服如何厚热也不挪动分毫。在恢弘雅乐声中,所有人都垂手肃立,屏息凝气,热切地望着远方那逐渐接近帆影。
巨帆之下,宝船正在飞速接近码头。
震闹,所以这趟差事谁也逃不过,权且忍上忍罢。”
“怕地震就去祭城隍,光是人多有什用?又不是给太子爷陪葬做阴兵。”吴定缘耸肩讥讽句,吴不平正要板起面孔训斥,吴定缘顺势把身子凑到父亲跟前,低声道:“这位郭御史,可不是被砸死。”
吴不平闻言怔。吴定缘又道:“昨夜地震是在子时,谁会穿着官服上榻?”
经他这提醒,吴不平立刻恍然。死者那身带补子团领青袍,是*员办公时常服,按说回家就该脱下来,更不可能穿着它上床睡觉。吴定缘又道:“适才看过,倘若是活人被砸死,身上血气未停,伤口边缘必有充血痕迹。可是那裂开头颅边缘并无血瘀,所以……”
吴不平接口道:“……他是死后才被摆上床!?”
太子透过彩楼大轩窗,可以看到河道两侧修有平整围
“接下来随您处置,上值去。”吴定缘咧开嘴笑笑,转身走开两步,忽然身子旋:“从这里到扇骨台要路过杏花楼,那儿最近运来几窖无锡荡口烧酒。”
没等他说完,吴不平从腰间顺袋里摸出沓宝钞,许有十贯,表情复杂地递给儿子。吴定缘没接:“他们只收现银。”吴不平只好又摸出几钱散碎银锞子,吴定缘毫不客气地揣到怀里,晃晃悠悠迈步离开。吴不平喊道:“你少喝点,酒水伤气血。”
吴定缘头也没回,只是伸起右拳用力握,意思是不必担心。铁狮子望着他背影消失在街角,摇摇头,长长叹口气,也不知在忧心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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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撤伞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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