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农看得着急，连声问这个能卖多少钱。许
城沉吟片刻，眉头皱，把瓷枕扔回去说这东西又笨又重，做工也不怎
样，也就是样式还算讨喜，给你两个大洋吧。老农说能不能多给点？许城冷笑说这客栈里还有别人来收，你看看他们能给你几块？又补
句：“你问他们，可就不能后悔。”
这东西搁到市面上，起码能叫上五百大洋。如果是地道
个古董商人，这时候就要拼命贬低，尽量压价，让卖主觉得不值钱，才
关东人从前没见过骆驼，不知它脾气温顺。他们看卖药居然能把这个庞然大物收拾得服服帖帖，本事定很大，卖药肯定管用。”
海兰珠先是愣，旋即才明白过来，许城这是拿她当骆驼用呢。她笑眯眯地贴过去：“那
可就当你骆驼，你想让怎服服帖帖？”这次轮到许城狼狈地快走几步。海兰珠难得见他面露尴尬，咯咯地掩口笑起来。
两人下楼，远远地就看到个老农站在柜台前。这老农头戴斗笠，皮肤黝黑，双眼被层层叠叠褶子挤压成条细细缝，门外头还搁着副挑大粪担子，虽然已经晒干但臭味还是不小。
伙计把老农叫过来，老农赶紧点头哈腰，说听街上人说收宝贝来，他也来献宝。许城既然扮古董商，就得开张，于是他抬起下巴，故作不耐烦，说你有什东西？
老农把手在褂子上用力擦擦，然后从担子边上拿起个瓷枕来。这瓷枕是个胖孩儿造型，平躺仰卧，两个胖乎乎小手托起片莲叶。那莲叶纤毫毕现，叶茎叶纹清晰可见，十分精致。不过瓷色黯淡，估计是蒙尘已久，虽经人草草擦拭，但还是没显出什光泽。
许城把东西接过去看几眼，老农特别紧张，也抻着脖子瞅。海兰珠瞪他眼，老农尴尬地笑下，退后几步，生怕弄脏她衣裙。许城端详阵，还屈起指头弹几下，瓷枕发出闷闷响声。
瓷枕也归瓷器类，但不算特别值钱。隋唐时候才有，到宋代更是大量生产，多是民窑所出，造型多，来历多，而且陪葬时定会把主人瓷枕搁进去，枕到头下。所以这玩意儿多是盗墓挖出来明器，家里祖传反而少见。
许城问老农这是哪里来，老农说是头年刨地挖出来，直搁在家里头压大缸。有人说这是宝贝，刚才听说有人来收，所以特意拿过来碰碰运气。
许城检验圈，已经大概有底儿。
瓷枕分两种，种是生枕，是活人枕；种叫尸枕，也叫寿枕或阴枕，死人专用。两者区别在于，生枕朴素实用，因为真得拿它枕着睡觉；寿枕方硬华丽，反正死人不会嫌硌得慌。这个明显是个尸枕，应该是宋瓷，定窑所出。因为看胎色是白里透着点点黄，积釉如蜡泪，还能在边角看出竹丝刷纹痕迹。这是个尴尬物件儿，说值钱吧，瓷枕卖不出特别贵价；说不值钱吧，好歹也是定窑出宋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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