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次日,老徐又指给块石碑。这块碑不得,是天子表彰南京位*员诏书,这家人特意请人给刻在碑上来做炫耀。天子诏书,字字都是金言,自然是笔也不敢省略,还有被表扬人生平与历任官职,整个碑面密密麻麻,光是看完就要眼花缭乱好阵。都没勇气去数到底多少字。
好在经过前两块碑锻炼,已经熟能生巧,所需要,也不过是更大耐心和更细致心态罢。
这次墨拓前所未有成功,从来没这沉下心来,全神贯注地做件事情。周围切似乎与没有半点关系。只盯着眼前碑,以及碑上字,它们就是切。
在这个没有钟表世界里,拓完吃,吃完
这种高度紧张状态下,整个人双手拿着墨扑,直盯着碑与纸,根本无暇多想。
傍晚太阳落山之前,终于成功把第块碑上纸揭下来。这次拓得不算尽善尽美,但大体没有瑕疵,已经算是及格。捧着还未怎干拓纸,爱不释手,心情像是小学第次上手工课样。
没等高兴完,老徐指给看另外块石碑:“明天你来拓这面。”
看,眼前黑。这石碑和上次那块大小差不多,但上面密密麻麻,少说也有三百多个字,而且都是小字。碑文说是个前清举人,自然是四骈六丽,朗朗上口,还用不少冷僻字。从墨拓角度来看,字冷僻不要紧,讨厌是笔画太多,敲起字口来实在太麻烦。
要知道,墨拓时宣纸要保持干湿得宜,如果中途停下来,再重新上水上墨,墨色就会有细微差异。所以拓碑讲究气呵成,中间不能停。百多大字费两天工夫,这三百多字,不知得忙到什时候才算完。
老徐这里没有钟表,只能靠日出日落来计算时间。这块石碑,足足花三天时间才勉强弄完。天砸字口,两天扑墨,每天都从早折腾到晚,中间用废无数纸和墨,眼睛瞪得生疼。老徐从来都不言语,就让个人闷在那忙活。这三天来殚精竭虑,跟跑过遍马拉松似,倒头就睡。
咬着牙,终于把碑帖从石碑上点点揭下来,拿给老徐去看。老徐拿手垫着捋遍,略点头:“你可以开始正式学碑拓。”听,眼前黑,差点跪倒在地。吓得老徐那条狼狗嗷嗷直叫,边叫边往后缩。
晚上吃饭时候,老徐还是如平常般沉默,扒拉两口饭,终于忍不住又问句:“为什你要拓碑?”
老徐没吭声。以为触到他痛处,肯定要挨骂。没想到老徐没发火,他闷着头把碗里最后粒米饭夹起来放到嘴里,嚼完咽下去,然后对说:“碑者,人手所写,人手所凿,人手所拓。所以碑里有魂,是活。相机和录像能留其形,难留其神,非拓不足以承其意。”
这是老徐对说过最长句话,也很有哲理。可觉得,他好像仍旧在回避这个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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