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旁边个白须老吏插口道:“与其查坊,不如查物。”李泌眼神亮,示意他说下去。老吏恭敬回答:“属下曾务于农事,常燎原烧田。若要掀起煊天火势,是火头要大,二是走火要猛。前者靠麻油,后者靠柴薪。狼卫若想纵火烧城,此二物必不可少,且数量定得多。”
“你意思是,狼卫在长安,必然会积储大批油柴?”
“司丞英明。依属下愚见,只要盯紧这两类物料大宗积储,必有所得。”
这个意见自出机杼,众人听,都暗暗点头。李泌赞道:“荀悦《申鉴》有言:‘防为上,救次之’,此法釜底抽薪,可谓深得其妙。”
看到同僚得上峰首肯,其他人胆子也大起来。人道:“柴薪之类,皆来自京辅山民,零星散碎,难以卒查,不如专注于油物。此物熬榨不易,非大户大坊难以经营,所以来源均操持在几家巨商手里,查起来更快。”
脑海里都浮现出番烈火地狱骇人之景。这——难道就是阙勒霍多真面目?
李泌皱起眉头:“蔓延这快?可是把诸坊避火手段考虑进去?”
徐宾道:“若是平日,诸坊有围墙相隔,城中又有水渠分割交错,不致大害……哎哎,可您别忘,今天可是上元节,各坊和街上都要悬灯,燃烛只怕有千万之数,灯架又皆是竹枝木料,动辄接连数坊。今年开春,风高物燥,万起火,就是火烧连营之势……”
众人恍然大悟。难怪突厥人执着于坊图。坊图在手,便能轻易推断出哪几处远离水渠;哪几处地势较高,可借风势;哪几处毗邻要冲,可让火势以最快速度向四周蔓延。
崔器在旁大声道:“咱们有望楼啊,只要看见火头起,立刻派员前往扑救,不就得吗?”
另外个小吏又建议道:“京城用油,多仰赖外地转运。只需调出城门卫入货报关记录,看看近日有无胡商携带大宗猪膘、羊膘、胡麻等油料或成油入城,便能按图索骥,找到储地……”
“荒唐,你以为中原人便不会被收买?要查就全给查!”李泌沉下脸纠正句。
徐宾面带苦笑:“哎哎,崔旅帅您想简单。今晚百万军民都出来观灯,道路水泄不通,怎调动武侯?再者说,大火起,百姓必惊。这多人践踏奔走,您是救人还是救火?”
崔器不言语,他可是知道乱军有多可怕。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司丞,李泌却捏着下巴,沉吟不语。
最好应对之法,自然是取消灯会,恢复夜禁——这绝不可能;次之办法,是挨个彻查诸坊——这也不可能。李泌无奈地摇摇头,靖安司内外重重掣肘,不能如意,可真是戴着枷锁跳胡旋舞。
其实还有个办法,就是请老吏们在沙盘上标记出最适合纵火地点,提前埋伏人手过去。可这无异于场赌博,只要有处猜错,就会全盘崩溃。李泌不喜欢这种听天由命做法。
可如果不这做,还能怎做?难道只能指望张小敬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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