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二月,天气便眼看眼地和暖起来。曲江上化冻,水波道道,闷冬鱼都出来冒气,两岸柳树冒嫩芽,风也柔和起来,有点吹面不寒意思。
恰恰巧,又下场春雨,不几日,曲江边、乐游原、城外任意山坡子树林子,乃至城里花园子、荒宅院里,便有点点新绿,野草还没返青,野菜先出来凑趣。
年轻郎君、爱俏小娘子们都急急地换上春衫,去野外游春踏青。又有不少妇孺拎着小竹篮子去野外“挑野菜”,或自家吃,或拿到城里卖,贴补家用。
沈韶光便有幸买不少这样野菜。
沈韶光上辈子不认得几样儿野菜,
沈韶光搬起书箱子,阿圆要帮她,沈韶光摇头:“你忙你。”
于三拿着块腊肉进来,闻言撇撇嘴,小娘子们旦动情,就这般矫情起来……
沈韶光回到后宅,慢慢翻看箱子里书,书册中“父亲”渐渐与记忆里重合,温和幽默丈夫和阿耶,爱山泉园林文人,典雅雍容世家子弟,对科举制度多有建议礼部侍郎,还有——李相公话里那个丹陛前泣血陈情人。
沈韶光也翻到“自己”字纸册子。
其实自己还是继承原身书画技能,但后来练得越多,原身影子就越淡,如今对比着看,几乎像是两个人写。
侍从答应着。
吃过早饭不久,沈韶光就收到这些书册。
刘常行礼道:“这是阿郎让某给小娘子送来。”
沈韶光笑着道谢。
刘常再叉手,退出去。
沈韶光也看到册子里批语,特别是“如躺如坐”两句,不由得莞尔。
如果不是出事,有这样父亲母亲,还有记忆中可爱哥哥,“沈韶光”该是怎样地活着?
冬赏雪、春赏花,习字作画,宴饮游戏,绮罗丛里娇养长大,然后经父兄筛选,自己也在屏风后看过,嫁给个门第根基、个人能力都很过关,长相可能也很不错“才貌仙郎”……
沈韶光都有点心疼“自己”,这样命运戛然而止在十岁那年冬夜。
这些书册子,沈韶光翻好几日才翻完,因为太影响情绪,晾晒之后,便重新打包封存起来,然后接着经营现在“沈韶光”生活。
于三从厨房走出来,看眼书箱子,如今小郎君们给小娘子送东西都这般光明正大吗?不过——于三打量那普普通通木箱,这也太不讲究吧?
沈韶光掀开盖子,拿出最上面本书翻。
竟然是旧书?于三然,肯定是些孤本书册,又存心拿这样朴素木箱来装,显得与那些奢华浮夸不样,这林少尹……好心机!
看沈韶光神情专注,于三撇撇嘴,小娘子们啊,呵……径直走去后院。
这是本六朝诗赋集子,多是些山水小品,旁批字有点眼熟,更多却是陌生,“半百即挂冠,驾车归泉林”,沈韶光感慨地叹口气,他终究没能实现五十岁时就辞官归隐愿望,人生多地无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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