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十二,於是格外不喜欢他依旧拿当孩子逗弄,低头躲,嘟噜句:「……就除那和中堂生得好看些罢……」
师父像是并没听见,只是自顾自地细细想,又笑:「这和中堂,当真不样……」
撇嘴,您老人家勾搭上他,还不是想在京城里找棵大树好乘凉,有什麽不样啊,笑面冷心从不相信感情魏老板?
後来才知,那真真是不样。
师父为和中堂,在京城羁十年,该做,不该做,全都做个囫囵。图什麽呀?人家心里装是福公爷、嘉亲王,哪怕是乾隆皇、福四爷呢,你个小小戏子,求名求利,你淌那浑水里去做什麽呀师父!
边摆个新木跷:「明儿起,你穿这双文跷吧。」扭头去看,是个新造硬跷,比这些天穿都大圈——跷分文武,文跷较武大些。「你来便让穿那武跷,原是太心急……你毕竟不同当日……」许久,才闻得声轻叹,沙哑却着实好听声音,飘飘然然,怪道人说听魏长生唱戏犹如吃人参果,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没处不畅快。
第次知道那日给正是他平日穿着武跷,师父与般,原都是川人,多年辗转流离,十三岁被父母卖进秦班,半路出家学艺尤难,硬是起早摸黑,唱做念打地出师,没红多久却又倒仓,落魄无形,被班主卖进秦楼楚馆当资,年後却另辟蹊径,独创「鬼嗓」,死死活活,终究还是回梨园行,个中辛苦堪为血泪交融。好像忽然有些明,为什麽那麽多有资质孩子里面,他单单挑中。
於是也般地咬牙,和着血,起早贪黑日以继夜地练跷功,练身段,练腔嗓。
三年之後出师,有自己名字,叫陈银官。
之後师父对说:「银官儿,咱们进京。」
没劝,正因为在旁看得真真切切才更开不口去劝。那是师父自个儿走进死胡同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痴心难改。
袁枚时常都来,他对师父倒是真心好,但就是不喜欢他,端茶给他时候,间或做出在他杯里
没有异议,这麽些年身如浮萍,早已习惯随他所愿。这西安城虽大,却容不下那野心勃勃心问鼎梨园师父。
於是毫无悬念地鸣惊人,名动京师。魏长生艺帜高举,艳名四播,达官显贵千金缠头而不得见,直到——直到遇见他。
师父那晚上少有地兴奋,打水进来,伺候他卸妆,他说:「银官儿,那可是和中堂,咱大清建国以来最年轻宰辅!」
这是第十回说吧?拿手巾细细将他脸擦净,方有些不以为然地说:「师父,他便是天下第号圣人,又与们梨园行有什麽相干?瞧着他和李调元那些官儿待你,也并没什麽不同,不外乎色字头上把刀。」
他笑着拧脸:「你在人前总是装得乖顺可怜,谁知道人後如此贫嘴,这个师父白当这麽些年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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