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奉德却好像明白,只和十多年前,任弘要跟傅介子去西域时般,替他拂拂甲上蒙层细细黄土。
“阿弘,不管走多远,都别忘悬泉置就是你故乡。”
任弘是仰着头而出,出悬泉置立刻让人击鼓吹号,他得走快点,不然泪水就滑落面颊。
而徐奉德则和过去三十余年无数次般,带着悬泉置几十号小吏、置卒、厨子、奴婢,或站在坞壁上,或拄着杖走出门,在烈日炎炎下送别去者,都笼着手,肃然站立。徐奉德更在置卒搀扶下,目光久久停留在西征军矛尖和旗帜上,牦牛尾与旗面迎着干燥西北风,轻轻飘扬。
他看到任弘在马车上仰着头,背对悬泉置正襟危坐许久,在即将看不到人影时,骠骑将军终究还是回过头,站在车上,朝悬泉置挥挥手。
去长安享福好多次,都被老啬夫拒绝,他说他就想葬在敦煌,脚板底已经扎根,不愿走。
徐奉德亦是六十多岁人,任弘几年前路过此地时还斑白头发已经再难找到根黑,身子也更佝偻,但老头子却还想再干几年。
“大概是快四十年前事罢,老夫初至悬泉置那年,正好是楚主去往乌孙和亲。”
徐奉德笑道:“先时常大夫(常惠)数次途经悬泉,最后趟入京做典属国时。他与老夫饮酒后,说起匈奴已灭,当年孝武皇帝和博望侯所画联乌孙灭胡已经达成,楚主也完成使命,就快回来。”
“老夫迎来送往三十多年,看着根根汉节西去,也盼着它们能顺利归还。楚主当年也是持节和亲,却去未返,说起来,她还是君侯与夫人母亲,那老朽岂能不等?”
徐奉德也笑着摆摆手,而后便让人将胡凳搬来,坐在坞上,望着西方久久没有挪开目光。
半个时辰之后,上万大军已全部拔营西行,就算尾巴辎重部队也不见影子,连扬起灰尘都落下,只剩满地人马足迹。敦煌风大,过不几天,就全部吹没。
但有些东西是吹不掉,抹不去。
悬泉置庖厨已经在造饭,香味点点飘出,任弘在悬泉置留下,不止是已在西北、长安广泛流传名菜“任公鸡”(大盘鸡)“道远肉”(红烧肉)。
还有悬泉置墙壁上,已密密麻麻,尽是任都护这些年陆续写就边塞诗,不管任弘是在何处触景而发所抄,最终都会回到悬泉置,由徐奉德看着,字字书于置所坞壁上!
“便想着有始有终,要候着楚主回来路过悬泉置,老夫再告老,去敦煌城里享福,可这等五年,还没回来。”
此言让任弘和瑶光都有些动容和惭愧,只告诉徐奉德:
“快,徐伯,那天快到,吾等此次西征,便是要劳永逸,解决郅支边患,让楚主安心归还。”
徐奉德颔首,又看向任弘,关切地问道:“那西安侯此去,何时回来?是同楚主块?”
面对徐奉德询问,任弘却有些难以说出口,徐奉德待他亦如子侄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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