耻辱啊,悲哀啊。
为求活,为归国,竟然品尝夫差粪便。
“大王之溲(尿)味苦且酸楚,此味应春夏之气,大王不日必将康复如初!”想到自己叭咂几下后,还将那恶臭味道形容出来,勾践腹中就阵恶心上涌,几欲呕吐。
但再怎恶心,也得忍着,再怎吃不下,也得强撑着笑脸吃喝,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呢……何况那条计策确起效果,吴王将信将疑,或许是勾践尝粪之事让他有些震撼,便放勾践离开石室,继续做牧养之事,他总算逃过劫。
和范蠡说样,夫差这个人,虽然残,bao自大,却偏偏有妇人之仁,他病愈后,也把部分功劳归到勾践头上,心念其忠,赏赐日益增多。还让勾践夫妇离开马圈,入吴宫居住,供奉如吴国封君,今天更让他坐到客席上以示恩宠。
时值盛夏,骤雨初霁,吴宫文台上热闹非凡,此台是夫差破越志后得意满得,觉得过去低矮门户无从宣扬自己丰功伟业,让太宰伯嚭重新翻修营建。
放眼望去,但见大堂高耸屋宇深深,大门镂花髹染漆红色,梁上精雕细琢方椽画着龙与蛇形象。上有红砖承尘,下有竹席铺陈,光滑石室装饰翠羽,墙头挂着玉钩屈曲晶莹,细软丝绸悬垂壁间,罗纱帐子张设在中庭……
这座宫室极尽能工巧匠之手,富丽堂皇,铺张浪费,绝非吴王阖闾时代朴素节俭能比,却能满足夫差喜欢“大国风范”。
这日,为庆祝吴王大病痊愈而举办宴飨,已经进行整整个时辰。
持盾剑舞吴国甲士刚刚退下,来自各地美人便次第上场,她们头顶黑发拢成高高云鬓,二八分列,奏着郑卫之音,跳着狐步之舞。摆动衣襟像竹枝摇曳,弯下身子拍手按掌,露出诱人腰肢,让殿内宾客垂涎不已。
范蠡频频向他瞩目:值此之时,正当
乐官们吹竽鼓瑟合奏,猛烈敲击鼓声咚咚作响,吴国蔡国俗曲,楚地雅乐,奏着大吕调配合声腔,也别有番情调,不过若延陵季子在,只怕会皱着眉骂夫差“不知礼乐”。
在这杯盏碰撞和酩酊交谈喧嚣覆盖下,吴王兴致勃勃地歪坐在君榻上,而仅比他所处高台低席处,竟然是阶下之囚勾践:过去三年,但凡他被传唤来参加宴飨,都是坐在最后排啊!今日却能北面而坐,吴国群臣也以客礼待之,虽然,那表面上恭敬背后,是深深不齿。
“尝粪之君……”底下似乎有人在小声窃笑。
勾践面色如常,他身前案几上食品丰富多样,主食是掺杂香美黄粱、糯稻,肥牛蹄筋在大鼎里炖得酥酥烂扑鼻香,著名吴国鲈鱼烩让所有人食指大动。酒糟中榨出清酒再冰冻,晶莹如玉美酒掺和蜂蜜,斟满角杯供人品尝。抿上口便觉得遍体清凉,酷暑顿消……
然而看着这些美味佳肴,琼浆玉露,勾践却半点食欲都没有,不管吃下什,他舌尖依然是股屎尿味道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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