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斯掀开车帘来，却见前头驾车
，果不再是那熟悉白发背影，倒是
个年轻力壮后生，面容忐忑。
他这才想起来，三十余年来直为自己驾车，前段时间甚至奉命玩
手“车祸”老御者阿阍，已经去世，这驾车活计，也传到其孙子手中，此子技艺有余，忠心也够，但李斯喃喃低语，他却不敢有任何回应。
“是啊，物是人非……”
李斯默然，复又拉上车帘，从咸阳政变失败，黑夫入主，完全掌握局势后，他便明白。
属于他时代，已经过去……
“人言，鸟飞反故乡兮，狐死必首丘，老朽年岁老迈，自知死期将至，不堪用。朝中有摄政执，万事皆已在正轨上，天下贤士如流水归之，老朽最后点牵挂也便没，还望摄政容老朽回乡，以骸骨归葬故土。”
黑夫三度挽留，但李斯却意已决，最后只好松口:“既然老太傅去意已决，欲与长子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，自是悠然而乐，那
也不多加阻拦。但老太傅故乡上蔡尚在项贼手中，残破不已，太傅如何归去？”
“摄政将大军东出，无异于堕千钧之重，集于鸟卵之上，楚必无幸矣，摄政能速定天下。但老朽恐时日无多，旦夕将死也，唯恐等不到那天，只求去到离家近些地方，见到水土风情相近旧物，以缓思乡之情。”
“待摄政将项贼从上蔡驱逐时，若老朽还活着，便立刻赶过去，为摄政抚民，使之归顺王师……此飞鸟丘狐之情，谨拜表以闻”
黑夫嘉其诚，言李斯于秦统有大功，在昔日彻侯爵位之上，再加千食户，又赐卫士五百，护送李斯南下去南阳郦县居住——李家可是大财主，在全国各地有些产业，郦县亦有处大庄园，看来是李斯早就准备好后路，并亲自下令，使沿途郡县供李斯膳食……
车队出武关道，往南阳而去，这本该是李斯熟悉景色，几乎每个亭舍名，他都有印象，李斯当年作为秦始皇得力干城，几乎每次出行都要随驾，数次东巡，这条路走数次，但这回，感觉却不样。
“这是老夫最后次行于此道之上罢？”
这让李斯想起第次来咸阳场景，他也是从楚国进入南阳，又沿着此道北上。
那时他，随行只有个信得过赶车老仆，两匹驮马拉着简陋安车，车上也无金银细软，只装许
黑夫给足面子，亲自送别出渭桥等细节自不必多言，倒是李斯，在车乘过灞桥，渐渐离开咸阳后，才低声道：
“黑夫将东出，老夫若再赖着不走，他恐怕难以放心，要对家动手，李斯可不会重蹈蒙氏兄弟死状……”
在正确时机退幕，是切出色演出高潮，这是李斯得意事。
但驾车人却没有回应，李斯皱起眉，伸脚踢踢车舆门：“阿阍，莫不是耳背，怎不答？”
少顷，个弱弱声音才响起：“君侯，大父他已去世，为你驾车，是小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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