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会
莘野实在太显眼,不少人在偷偷看他。
此刻,莘野背对兰生站着,面朝南面故宫。他身上穿着件黑灰色长款外套,两边领子完全对衬,顺着脖颈畅流而下,他敞着襟儿,并不觉冷,露出里面马甲、衬衫。莘野手插在兜里,如雕塑般动不动。
谢兰生也顺着目光向神武门望过去,而后只觉在恍惚间过去、现在就重合——那座宫殿威严耸立,600年来都没变过,他与莘野这四年只不过是白驹过隙。奇迹是,莘野作为人感情竟然也是分毫没变,仿佛也能到地老天荒。
谢兰生走过去,叫:“莘野。”
莘野侧身转眸。
次日,谢兰生在下午点就到景山大门口。
他想把那全部看过。景亭、草木,他想记住这个地方——今天景山,1996年3月4号景山。
他还带蔡司相机,想拍点好照片。
他上午在图家图书馆查下景山历史。这里本来叫万岁山,因紫禁城北是玄武位,按照说法应当有山,于是朱棣堆土成山,它也曾是北京最高点。顺治八年,改名景山,乾隆修五个亭子,分别立在五座峰上。五个亭中各有铜像,叫“五位神”,也叫“五味神”,象征着酸、甘、苦、辛、咸,而万春亭居于中峰。后来,八国联军攻入北京,景山遭到严重破坏,五座铜像四座被抢座被砸,风光不再。景山公园寿皇殿现是北京少年宫,谢兰生在上学以前曾在那里学过画画,少年宫画画老师还说他有艺术天赋。
进园以后,谢兰生把三座园门、五个亭子全都逛。他还去寿皇殿和另外两殿,还有槐树。他步步走,慢慢地走,觉得这里真是可爱,他忍不住露出微笑。这四年多,他没来过,也不敢来,虽然,在四年前莘野问他“整个北京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地方”时,他回答“景山日落”。谢兰生有预感,他有四年不敢喜欢,但以后会再喜欢上。
这时候谢兰生发现,莘野面前亭座上竟然立着他金熊。金熊也在跟着起观赏夕阳中故宫。
谢兰生笑,问:“这是金熊?”
“对。”莘野拿起那个金熊向谢兰生递过去,说,“谢导,恭喜。”
“谢谢,其实这是大家奖。”谢兰生用两只手把那座金熊接过来,拇指摸摸它腿儿,又摸摸它肚子,而后是它手、它脸、它耳朵,心里阵甜阵酸。
这个奖是对他肯定。
差不多到六点整时谢兰生才上山顶。
他郑重地踏过最后几级台阶,而后眼见万春亭两个尖儿露出点儿,接着是宝顶、牌匾、飞檐、立柱……最后,万春亭终在他登顶瞬间露出全貌。
这时太阳开始落,不上不下卡在中间。
残阳如酒,天空绯红,云层上下亮堂堂。
因为冬天刚刚过去山顶游人并不算多。谢兰生只随便扫,便在群男男老少中被个背影吸走目光。那个背影宽阔挺拔,带着压人气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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