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忆以拒绝读书为要挟,每天嚷着要学戏,莫青荷断然拒绝,不仅不让他学,戏衣头脸胭脂油彩等等东西并收进柜子里,阿忆向乖巧,在这场较量中却爆发十足反叛,他哭闹,绝食,莫青荷变着法子哄他,有回终于憋不住说两句重话,阿忆脖子梗:“你把妈妈还给,就听话。”
莫青荷愣住,他被阿娘遗弃过,知道是什滋味,心里疼,没词。
他在沈培楠面前急得转圈子:“怎办?让他学这东西,四姐知道怎看?好好男孩子,大好前程,学这个像什话?”
沈培楠疼老婆也疼外甥,私底下去找阿忆,阿忆正跟两名大小姐起学钢琴,穿着带小翻边儿白袜子和黑皮鞋,后背挺得笔直,家庭教师在旁打拍子。沈培楠把他叫出去,认真蹲在他面前:“男孩子,口唾沫个钉,说出去话能不能负责?”
阿忆才五岁,漂亮精致张小脸儿,眼睛黑豆似,回答斩钉截铁:“能。”
。
妆台上景泰蓝胭脂盒被风吹,咔得合拢。
他抬起头,白皙小脸儿漾开笑容:“少轩叔叔,你真好看。”
莫青荷妆还没卸,半跪在他跟前:“阿忆喜欢这些?”
阿忆点点头,紧紧攥着金钗,好像终于找到心仪玩具,舍不得放开。
眼神里股子硬气,真有沈家血。
过圣诞节,莫青荷正式当师父,每天天不亮就醒,摸摸索索搂过沈培楠亲亲,然后带着阿忆去海边喊嗓,阿忆两手叉腰,气息悠长,学得有模有样。
自己人其实教不得自己人,莫青荷手里拿柄小戒尺,因为开始就不赞成,教起来格外严厉。阿忆争气,板眼背戏词,练倒立,太苦就哭哭,眼里噙着泪,扳腿举过头顶,像钟表指针从六点指到十二点,站个钟头,头发被汗濡湿,透明水珠子啪嗒啪嗒往地上砸,眼神倔强像跟这个世界结仇。
莫青荷在心里叹句好苗子,嘴上不饶人,挥着小戒尺不准他休息,沈培楠来探班,看见大小累成这样,心都化,哄完这个哄那个。有莫青荷反面例子
保姆领走阿忆,莫青荷呆呆看着房门,两条素白水袖飘飘摆摆,他整个人好像截洒着露水茭白,鬓边红越发娇艳,他忧心忡忡地望着沈培楠:“沈哥,怎瞧着,阿忆跟是样人?”
沈培楠不说话,莫青荷从后面抱住他,低声道:“是不是们带坏他?怎跟飘萍姐交代?”
“他还小,哪里看得出来。”沈培楠握住他手,回头看看床头落灰飞机和坦克玩具,觉得话说得没有分量。
他转话头:“就算是,也是他命。”
莫青荷想,沈飘萍把阿忆托付给他们,是希望他平安长大,娶妻生子,开枝散叶。很多年之后,他才知道后个梦想没能实现,当阿忆握着支凤钗,倾慕于名伶美艳时,事情已经如夏荷出水,微露端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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