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隆隆炮声还未停歇,却也失先前气势,大约还有零星小队在负隅顽抗,沈飘萍在大殿后堂为沈老太太寻觅处清净休憩地点,自己却怎都睡不着,她坐在厚实被褥里,抱着膝盖听会枪声,起身往后院走去。
天光已经大亮,空
莫青荷坐在供桌前,板眼唱曲游园惊梦,忽然觉得沈培楠简直是他戏路上颗灾星,自从认识他,自己就没能好好唱过次,如今战时更是条件艰苦,好容易从难民中找到位笛师和名会弹琵琶姑娘,昆腔调子便悠悠响起来。
寺中难民注意力被曲声吸引,暂时忘记窗外枪炮声和杭州城遭遇战火硝烟,孩子们停止哭泣,老人和妇孺暂时放下对家人担忧,个个坐直身子,沉浸在空寂绵长曲调里。
零零星星枪声和寺僧法器声成背景音,线笛音越吹越高,如同呜咽般,莫青荷俯视满屋百姓,忽然产生种奇异悲悯情怀,从小到大受过苦都再不值提,他也不再去想那些书本里大道理,此刻,国家这个字眼显得那小,那具体,国家就是这半山茶园,溪流和街市,朋友与家人,就是这间小庙,在炮火和杀戮中飘摇动荡。
他想,如果云央魂灵尚未走远,大约能在这场特殊堂会里获得安宁,不由唱腔转,段本应缠绵温柔曲子忽然变得肃穆,难民们被勾起满腹心事,对母女依偎在起,女孩儿已经睡,母亲用手绢擦拭她布满尘土小脸,自己眼角却止不住溢出泪水,莫青荷不想阻止众人宣泄悲伤,他们都是无家可归人,没有人还记得杜丽娘,每个人都在哭自己。
后堂帘子动动,沈家佣人搬出张椅子,沈老太太拄着乌木拐杖,被三四名佣人簇拥着落座。她换朴素黑布衣裳,首饰已经尽数取下,腰板挺得笔直,聚精会神听戏,听到动情处,微微闭着眼睛,嶙峋手在膝头交叠,手手指在另只手手背上轻轻敲着节拍。
莫青荷有些紧张,眼神不住溜着沈老太太,老妇人却没有平时慑人气势,每道皱纹都在曲声里放松,面容慈善而温柔,时不时合着曲调点点头。
曲声愈发悲凉,老人将眼睛睁开条缝,目光晶莹,汪浑浊老泪沿着眼角皱纹淌出来,莫青荷吃惊,曲调就乱,沈太太脸色沉,苛责望着他,眼神却是和善,像训诫名犯错顽劣小辈。
莫青荷冲她笑笑,老太太从鼻子里轻哼声,故作姿态转过头去。
然而,就在目光交错刹那,这对仇家似老少,忽然达成心灵上某种默契,眼里敌视不知不觉就消融。
戏折接折唱下去,越来越和缓,众人焦虑情绪被安抚,迁徙和颠沛疲倦就涌上来,大人哄睡孩子,也跟着沉入睡眠。乐声渐渐停,大殿响起均匀鼾声,偶尔有人说两句梦话,引来片翻身和轻柔哼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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