兄弟两人笑着与沈培楠打招呼,看都不看莫青荷眼,仿佛根本没有他这个人,而那位艳若桃李又冷若冰霜大嫂曼妮正衔着根香烟在吸,烟蒂子上也沾着点口红,看见他来,挑起丝冷笑,迅速转过脸去。
莫青荷扶着椅子有点犹豫,沈培楠却没有打发他走意思,只好对在座三人都点点头,勉强跟着落座。
照老规矩,饭桌上谈论都是些政治经济问题,沈培楠大哥沈立松翘着二郎腿夸夸其谈,沈疏竹和他俩长得不像,也不大说话,眼睛里总带着点朦胧,像没睡醒似,但偶尔插个句半句也能压住话题,几人语速非常快,莫青荷听不明白,盯住面前盘螺蛳,安静用细针枚枚
线高亢笛音牵扯着人耳膜,莫青荷心咚咚直跳,念之间,他仿佛回到少年时代唱过堂会大户人家。
也是这般繁荣瑰丽,那是北平最后好日子,然后日本人进东北,占华北,运动天紧似天,商铺凋蔽,百姓食不果腹,又没有知识,把卖命换来两个钱大半送给缴税巡警,剩下扔进烟馆和戏院,面吞云吐雾,面听着才子佳人光艳故事,企图忘记烂泥中挣扎。他也是那时卖身子,为口饱饭屈居人下,留下颗心,咬着牙要替贫苦万民挣个光明未来。
两人在挤挤挨挨厅堂里绕来绕去,莫青荷听见杯盘碰桌面,下人高声报出菜名,两位太太在高声讨论佛跳墙制作方法,时精神有些恍惚,他本以为粉霞光艳这旧时光景早已经随着政局动荡而去不返,没想到,此时此刻,它竟然在江南个高官家庭幽幽复活。
有位宾客正端着茶盏,回头看见沈培楠,急忙绕出来上前与他重重握手,满脸堆笑道:“真是表人才,上次见面,沈先生还刚从外国回来呢,听说师部最近要派批人去美国考察军火,犬子英文还算通,几天前跟沈太太打牌时,太太还说……”
沈培楠拍拍他肩膀,打断他:“明天叫他来见见。”
那人千恩万谢走,沈培楠面不改色,大步往前,军靴把老旧木地板踏咔咔直响。
“你们家总这请客吗?”趁周围乱哄哄没人注意,莫青荷偏着头,手指轻轻碰着沈培楠胳膊。
不断有人站起来问候,沈培楠路握手寒暄过去,听见莫青荷话,很知道他想到什,脸上笑就没,疲倦揉揉太阳穴,阴沉道:“就算家不请,挡不住大家急着上门,不仅这里,南京也是个德行,实在不愿意回来。”
又低声骂道:“这两年除外交部天天往日本跑,剩下人都只能负责西北剿匪,都什时候,谁他妈愿意剿匪,还不如圈钱结党混日子。”
莫青荷本想感叹他们生活奢靡,没预料触动沈培楠烦心事,便不再往下说,两人直走到离老戏台最近张八仙桌旁,这桌只坐沈立松夫妻和沈疏竹三人,还剩五个空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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