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袁闭上眼睛,露出累坏表情,不与搭话。
待老袁完全睡过去,就换坐在他床边走神。
这不是第次站在与爸分别当口,也不是其中最糟糕次。那时兜里没钱,医生拦着不让住进病房,爸在人挤人急诊间里吊三天水,期间连收三张病危通知。医生都说没治时候,推着他病床满院飞奔着找人救命,排队付款时就让爸收着腰包,跟他说千万别让人顺去,里头有你活命钱呢。爸嫌这腰包股油腻腻肉膻味,可他仍然抱紧胳膊。到后来他都浑身抽搐眼睛翻白还死死将它抱着,就握着他手说老袁你争口气,咱们直活到能过上好日子时候,好不好?记得当时他已经完全不能说话,可他流着老泪冲点头,然后就真活下来。
现在是好日子吗?
抬眼环视这间敞亮华丽病房,想着个男人“好日子”理应有酒有色,发现自
抬脸看老袁眼,发现他总在走神,嘴角溢着总也拭不尽口沫,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。
表情凝重得厉害,从没有过古怪。
窗外是气温飙高至四十摄氏度夏天,暑气拉抻天地,到处闹哄哄,到处绿茸茸,到处是光着膀子汉子和穿着惹火姑娘,到处是与夏天样热胀荷尔蒙。
“哎,”老东西时清醒时糊涂,看他出神时间够久,忍不住喊他,“袁国超,想什呢?”
“什都想,想爸爸,想妈妈,想睡在上铺战友,想起喝酒工友,想这窝囊辈子……刚刚正想着你妈呢,被你这小兔崽子打断。”
爸嘴歪,舌头也捋不直,他说这些话时很费劲,可还是听明白。这刻悲从中来,十来年爸从来没主动提起过妈,而今这破天荒头遭让终于意识到,也许真是他大限将至。
“你妈年轻那会儿也喜欢跳舞,不是小离她妈那种男男女女搂搂抱抱,是能上台、能拿奖……你妈跟仙女似成天不吃饭,生你以后还是腰细如碗口,两只手就能牢牢掐把住……”爸两眼浑浊,幽幽叹息,“你妈什都好,长相、身材、脾性概挑不出错,就是不安分。”
老袁把妈离开定性为“不安分”,他还说不仅遗传妈舞蹈天赋,也完完全全继承她这种“不安分”性子。
试图将曾经种种再捋遍,印象中老东西确实没少对妈动手,但拂尽岁月细尘仔细看看,打是打,却未必是狠打,未必是真打。旧账重算点也不能令人愉快,时隔妈抛夫弃子十来年,如今只记得那个女人眉眼好看,腰肢嬛嬛,她仰视切光鲜,藐视切丑恶,她在高级西餐厅前扭腰动胯轻撩长发,就定会有衣冠楚楚异性前来搭讪。
无意再去深究他们爱恨情仇,把爸腿收进毛巾被里,瞥眼他毫无生气裆部,问道:“你不是想妈,你是想女人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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