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郁空着两只手往来路走回去,过礼部时候,忽见着几个挺眼熟宫人从里面开道出来,尚来不及反应,突然个明黄影子就生生扎进眼里同打个照面。
时同他都僵,直定眼看着他见神情从微愕落到素淡直至转过眼去,才想起来是得跪下去行礼,可刚扑通跪下去要开口说参见太子爷,眼角却瞧见他已转过身去往南边儿走。
远远看去他明黄背影独独地被堆皂色宫人簇着,乌发束得纹丝未乱,走得是又庄重又沉默。他身上金丝系在后腰余带好似比从前长些,便心非要觉着他是衣带渐宽,不自觉就站起来,明知道回家得往西边儿善德门出去才是正途,可那时候却像是中邪,是怎都管不住自己腿脚,双眼睛直直盯着他后背,竟就跟着他走起来。
往南走到玄德门,他忽然在前面停下,便也停下,他顿顿又开始走,便也又开始走,走没两步他终于沉顿回过头来看向,就没有避忌地迎着他目光看回去。
离得有些远,其实看不清他眼里脸上是什样,可当时只知道他是在看,便就那死撑着站直立在那儿让他看。
泡上端回来,想他也不怎愿意搭理,就给他搁在案边上请安便要走。
这时候爹竟又想起来呛句:“要入班人,前日走时候你都还没起来,像个什话?有功夫就去同台里人多走动,不然你往后人都认不全要怎做差事。”
听扭头问他:“什就不能做差事,爹您是不是就根本没想过还能做官啊。”
爹瞥眼,手上没停地点着朱笔在折子上划出两句儿,还真粗声粗气儿落判道:“没想过,你这性子原就不适应做官。”
有点儿想不过:“那这性子就适应去乡下收租?昨儿听二哥说,说您还想着把送回老宅去当村汉呢!”
看罢,想,就让他看,别若是不能,好歹不能让他那容易就忘。
爹拿着笔杆子顿顿,抬头看过:“如今看着收租你也不适应!乡下起得多早,人庄子里收租村汉都比你勤快!”
他这话是把口气哽在喉咙口,气道:“是,您儿子连个收租村汉都比不,您干脆说什都干不得。”
“你本也就什都干不!”爹怒目瞪眼,不耐烦地扬起手冲挥挥:“没大没小地叽歪什!赶紧滚回去,甭在这儿碍老子事儿。”
那时候只觉心里是真泛起凉,憋闷着口难堪酸气儿从衡元阁走出来,外头大太阳晒,酸气儿蒸还觉出份儿怪。按说早年爹也老挤兑嫌弃,倒是从来都没这同他呛过,也不知是不是如今考上学还觉着自己有几两重,这才能硬骨头跟他吵上两句。
可吵这两句又有什用,爹二哥从没指望过,瞧不上也还是样瞧不上,是连气都争不上口,爹叫滚,还是只能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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