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越自知不是自己落泪,便明白定是裴钧动情。此时他自然不知裴钧转世究竟如何,只当裴钧魂灵必还在为断头悔恨,又更可能是为宿在他这仇人体内而感到屈辱,如此,他不免拾袖擦裴钧那泪,叹息道:“你放心,裴子羽,既然你来,也就能无憾。只要把招魂法事完成,从此往后你大可将过去未实
姜越似乎如此才心安半分,微微抿唇角,便下定决心般向大太监道:“开镜罢。”
时间,宝蓝色绸布似流水泄落,略微泛黄铜镜在烛光下映出镜前人影,裴钧灵魂终于借由姜越双眼,看见他本以为只能留存在他前世记忆中,那个被他误解、斗争二十年,最终却不计代价为他招魂姜越。
这刻裴钧只觉眼下涩,就连鼻尖也发起酸来。只见那镜中,姜越还是他记得那个姜越——峰眉叶目,山鼻檀口,睫羽似翼,双眼如星,可那容俊逸却被岁月蒙上细碎纹路,眉梢眼角都有独属中年人沧桑神采。他头戴着玉骨金纱冠冕,上面有金刻龙纹;他披着灰黑鹤氅,只将他重伤之下面容衬得更为苍白。这切切,都令裴钧愧疚至极,心痛至极。
姜越只见自己右手摇晃着抬起来,待那五指渐渐触及镜面之上他自己脸,竟缓慢地摩挲起来,最终变为颤动,继而在镜面上以指为笔,写下二字道:
“为何?”
看向自己右手,目光落在掌心几道伤疤上,眉心紧蹙似斫下深川,犹疑多时,才轻轻点头,然后他深深呼吸,放匀声线,闭上眼轻缓而低声地唤道:
“裴子羽?”
他唤完这声,身并无任何反应,正要再唤,右手忽而轻轻颤。
姜越双眼即刻睁开些,长长眼睫微颤着未落泪,再出声已有哽咽:
“裴子羽,你知道是谁?”
姜越似是欣慰,又似是怅然地低声道:“为天下人,也是为自己。你更适合做这皇帝。”
那右手顿时紧握成拳,似乎全然不赞同他说话,好时才又挣扎着写下另外两字道:
“代价?”
姜越哑然挽唇角,苦涩道:“你不必知道。”
裴钧闻言顿时心痛如绞,只觉双眶热,两行泪已从姜越双颊滑落。
右手五指不见动,似乎是说不,又似乎只是隐忍不言。
姜越见状,只当是他不知,便抬起左手点过眼角,命人即刻将偏殿铜镜取来。
很快,罩着宝蓝色流苏绸布铜镜被两个小太监抬来内殿,架在姜越面前。大太监挥退他们,正抬手要替姜越揭开镜子罩布,姜越却忽而出声:“等等!”
大太监愣,看向他:“皇上?”却见姜越只是兀自抬手,皱着眉,将鬓发拢至耳后。
大太监这才知道主子心意,便即刻拿起旁木架上金纱冠与牛角梳,手脚麻利地替姜越束好头发,收手退开去。姜越旋即问询似看向他,未出言,他已十分默契地赶忙向姜越点头示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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