霎时柳树下青影微乱,三人慌忙拍袍起身。当先个猛地捞起柳枝闯出荫蔽来,却立时再无遮掩地撞入隔岸相望姜越眼中——
这便是少年别、时隔三年后,姜越再见到裴钧第眼。
不同于姜越久在塞外被大风烈日锻出麦色肌肤与精健体格,那时初及弱冠裴钧身气色丰沛、身形俊逸,皎然于春日碧树下立,无论气度还是容貌,俱可算作是京中俊俏公子流翘楚。加之素日往来于官中皇城,日不晒、雨不淋,他目所视者经科风颂,手所书者圣人学究,容便仍似白玉般,半分瑕色没有,同身杀伐之气未散姜越两相临池较,几乎个是柳叶条,个是苦寒枝。
这刻姜越几乎听闻自己胸腔中传来战鼓。他看向裴钧,时竟忘自己已在安平之境,袖下握拳双手片息渗出薄汗,容喜色未起,双脚已不可抑制地向前半步——
却也只是半步。
便下金帖请姜越进宫议事,为不过是要探探他口风。
对此泰王只道:“从前大哥在时候就忌惮你,不过是因你讨父皇喜欢,眼下他儿子龙椅还没坐稳捂热,你又年纪轻轻地立战功回来,朝中谁不多寻思寻思?不过他们猜你、疑你,也就是时忧心,过也就散,听他们问什,你便也别犟,免得原本没有事儿都给他们挑成真,那才麻烦!”
他点头听泰王话,对此并未过多言语。可从世宗阁出来,同泰王走在幼时玩乐御花园中,旦念及万人出征、受伤战死,为竟是这样派朝堂景象,他却忽而又觉出分荒唐,不免只想赶紧出宫去静静。
可这时风林鸟鸣下,却有隐约人声隔着他身侧长青池传来:
“……你们就不觉着邪门儿?哎哎,大仙儿!啧,别睡啦!你起来说说,咱们招他惹他?从前他对付咱们就算,怎眼下回来,他还是对付咱们哪?”
与此同时,对岸裴钧放下拂枝右手,长眉在碧叶掩映中斜斜挑起,看向姜越淡目微讶,似乎是辨别会儿,才终于想起这岸边小王爷是谁。接着他双目中讶然便极快地流逝,张脸又再度被不无不可神采填满,唇角也带起个不真不假笑来,缓缓抬起手,遥遥对这二位亲王俯首作揖,继而便与同袍二人匆匆离去,全然没有任何流连。
姜越霎时
说话人是个坐在石头上瘦子,边说着,还边拉起靠在柳树下睡觉另人。
隔着水岸望去,姜越只见对侧柳荫下坐三个松青色补子人影,遥遥分辨衣饰,似乎是五品上下文臣。
三人脸被柳枝荫翳拢住,瞧不清是谁。这时被那瘦子拉起人身影晃,已经不耐烦地打那瘦子脑瓜,声色低沉道:
“人家高高在上,才不记得咱是谁呢。睡你觉罢,别自作多情——”
“嘘嘘,闭嘴!”坐在这人身边高个子忽然警觉,低声招呼另两个,“有人来,别睡!赶紧起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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