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江山嘛,可大极。那江,是极深,那山,是极远。皇上国之君,须得要有能穷千里之目、能聆万里之耳,和能穿峻岭之声,方能观照纵任,让天下万民感沐圣意。”
姜湛觉得他说话好笑,像说书:“朕又不是天兵神将,哪儿能有那样东西?”
裴钧停笔,单执起姜湛手指,点点自己鼻尖,又点点姜湛耳尖,在姜湛笑声里轻轻道:“皇上眼耳口鼻,就是这宫内宫外宫人臣子。只要皇上善用良人,则天下之事,便会如投食之雀,向皇上熙熙而来……”
记忆中少年天子笑声恍似风吹竹林,偶然讶异,又如石落泉惊。而此时此刻独立在御书房正中,转过身来面向裴钧姜湛,不笑脸上却仅仅徒留当年轮廓,其清美虽不改,意气却再不相似。
少年帝王褪去稚气音色盘桓在殿中,空空淡淡地道:
他太久。
俄而行至御书房,宫人恭送裴钧进殿,便退出去,关上殿门。裴钧独自往里走去,待绕过座屏,只见姜湛朝服未褪,正背对着他立在室正中,头微微仰着,似乎正赏视着什东西。
顺由姜湛目光看去,他只见御座后北山墙面上,高高横挂幅素裱简笔江山墨画。
这墨画,裴钧犹记是早年还作侍读时候,他自己逮着姜湛手画出,后来被姜湛临时起意挂在正堂上,挂就是十来年。
当初作此画缘由现已大半模糊在岁月里,可唯独作画时二人说过番话,忽在此时,从裴钧庞杂繁冗忆海深处跳脱出来——
“裴钧,实则这画……早就不是二人当年画那幅。”
裴钧记忆忽被此言折损,拧眉看过去,只见姜湛把手中金鸡镇纸轻轻放在旁木案上,边向他走来,边继续道:
“那画当年太喜欢,觉得真漂亮。刚画好那阵子,夜里躺在榻上,也止不住拿出来看,谁知夜竟落火星子,迎风吹就燃起来,险些把帐子都烧着,最后扑来抢去只抢下半儿……另半儿却烧得片黑渣,落在寝宫里,再没有。怕你知道生气,总得想个叫你不再疑心法子,后来便听胡黎,只按记得模样摹幅极相似画,叫人裱起来挂上墙去,你来,便告诉你:这画挂上去,很喜欢,往后咱们日日都能瞧见它,多好?
“裴钧,你从前说过,说自古以来,没人会去管大匾上挂着和坟头里藏着东西究竟是不是真——因为它们都成人念想,那就没有人再会留意它究
“先生,外面江山真是这样?炊烟,长河,青山……”
“自然不是。”他那时是这答姜湛,“江山事儿,朝祖祖辈辈三百年来花多少功夫、折多少人去折腾,岂能是这简单?”
姜湛听这话,握着笔踟蹰,在他手臂间扭头看进他眼里,清澈眼瞳中印出他模样来:
“那江山是什样?”
他便握住姜湛手,笑起来,画开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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