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心内是冷然——
天下隐忧,四境存战,积弊多年,百姓受苦,就连朝廷下放赈灾公物也有重臣、皇亲之族敢于私占,以致流民无庇、河堤无修,如今正有个州官不远千里携此案赴京告状,其子还被高官冤抑困于囹圄,可朝中*员却对这京门之外残酷境状无所知,甚至还在此汲汲营营、贪慕私利,道貌岸然、各自为政……
冷眼看去,他忽而想起前世自己由南至北看过世态炎凉、人心冷灭,想起其间诸多辛苦,亦由此想起昨夜花前月下,姜越口中那无意义坚持——
那坚持,他是懂,只因他也曾有过。
当前世薛张改弦拉扯五年终以失败告终时,张岭可以困顿卧病,薛太傅可以引咎致仕,蔡氏可以推卸责任,可这天下烂摊子却总需要有人来扫。面对姜湛痛心和百官颓丧,裴钧无可选择地挑起重担,顶着天下骂名踏入内阁、鹤袍加身,深析内政、军政齐握,把姜湛牢牢护在重重羽翼后——
可裴钧听来却暗暗哂,心道他昨日刚踩张岭脚,今日果真就被如数奉还。而张岭还不惜与蔡氏条舌头说话,足可见对他敌视,由此若是裴妍入审,再旦出刑部,情形便根本不容乐观。
堂上姜湛听张岭话,虽未立时应声,可因张岭说起新政,他也确然掂量起孰轻孰重来。
殿中沉默叫百官深知少帝对裴氏顾念,不由都侧目看向六部首位。裴钧立在这样目光中,无喜无怒,是早已习惯,而不出所料,时寂静过去后,高台上果然还是响起姜湛应答声音:
“二位阁部所言甚是。新政方起,百事待兴,皇族也应以身作则、严明律法。”
说着他向亲王座道:“案宗事,便劳七皇叔费心罢。”
他曾以为他在力挽狂澜。
那时候他也曾有过让他得以继续下去东西。
应言,金柱后人影稍稍动,姜越声音淡然传来——却并不是直言遵旨,而仅是:“是,皇上,孤定当尽力而为。”
时裴钧勾唇角,微微挑眉看去,只见角落中姜越正垂目瞧着手里茶盏,模样闲闲散散,连身都未起,而堂上姜湛听闻姜越连“臣”都不称,唇角渐渐扬起个笑来:“朕信皇叔不日便可移交全案,到时内阁过,朕会即刻批复。”
姜越揭开茶盖手顿,敛眉向六部中裴钧看眼,目色隐有丝不豫,却又只能道:“是,皇上。”
短短几句问答,暗流便涌动数个来回,殿中百官在蔡、张、裴与晋王、姜湛间频频看顾,最终是面面相觑而不言。接着,内阁中薛太傅起身,将话头从这案宗之事彻底转去新政上,说限制滥进与*员考核便从今科起始,叮嘱礼部、翰林阅卷中必要严防舞弊,经发现不法之事,必要细查严惩。
裴钧身边冯己如抬手擦汗,最左侧蒋侍郎也斜目看裴钧眼,可裴钧却只向对面看来蔡飏微微笑,眼见蔡飏已面露轻蔑,他神容却依旧安和无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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