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张津冒死入宫进谏,为不正是后世香油永继?如今有,便是遂心意,又何须怒也?”
这让裴钧霎时抚掌而笑:“妙妙妙!倒是寡虑!”说罢讶然向姜越看去,心道人人听这大骂张氏话,都会斥他裴钧悖逆师门或言语不敬,可至今唯独姜越人,居然还接着他,三言两语就把张津都连着骂——这无论如何都叫他痛快。
可他刚想与姜越继续言说,转头却见姜越已继续往里走去,就像方才只是时失言而已。他这才想起姜越此时本是不该搭理他,于是又只好好笑地跟上去,心里不住盘算着怎才能破这僵局。
过前厅就是喜礼所在正堂和中院,堂内放着干仪礼用度,院中摆三十来桌精美饭菜,来客都坐在席间言谈说笑,几乎桌桌满席,边廊上有管事正收纳喜礼。
姜越跨出门槛走到廊上,刚将手中木匣交与管事看过,就听他们谢恩高呼道:“谢晋王爷赐礼!”
钧,正边回看着他,边跟在反贼姜越身后,二人正双双拾袍步入他张家前厅。
这景象叫张和微微凝眉沉思,那神情,直似见着两缕漆黑无比污墨,滴进汪清可见底净水里。
裴钧眼见张和如此神情,两三步间便收回目光,心下只余印证所料冷然,而他刚跟着姜越踏入前厅步,不察间,却霎时撞上身前堵人墙——
抬头,只见是姜越突然停下,此时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前方,而顺由其目光看去,只见此方厅堂正中央,竟悍然停放着口通体棕黑翘头大棺材。
周围梁木、房柱皆是披红挂喜,经此往正堂走去来客也个个含笑,皆衬得这樽棺材在喜气洋洋中显得阴晦而古怪,可细看其上,却有用金泥落就祖皇玺印与题字:
此举本是借报录喜礼,传达晋王爷姜越到宴,好让家中主人迎出接待,可这声出来,却倒先叫满庭宾客热闹猛地止,接着所有人都窸窣站起来向姜越叩拜,齐齐荡起袖口仿似江潮翻涌,皆道:
“晋王爷万福
“忠烈谏臣,百世流芳。”
姜越看见这八个字,轻轻舒出口气,喃喃道:“……这便是‘备棺骂天’那口‘棺’罢。”
裴钧与他目落处,点点头道:“不错,这就是张家那口宝贝大棺材,松木做,里头拿金丝楠垫底儿,每年春天还得添漆上油,到夏天,站在内院书房里都能闻着这木油烘出香——年年就这香油钱,都够平头百姓过上两三年。”
说到这儿,他笑声:“想建国初年时,老祖宗张津备下这棺材入宫面圣,骂是祖皇帝爷不顾民生、挥霍税赋,你说……他要是知道他子子孙孙如今都这给他这棺材上油,会不会气得从张家祖坟里跳出来骂人哪?”
这般说辞,无疑是身在张府,却拿张氏祖宗开玩笑,讥诮张家现世子孙铺张浪费。裴钧本料姜越会回头斥他句“休要胡说”,却不想姜越听完他话,竟只若有所思望着那棺材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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