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呿,怎吓成这样。”裴钧哂笑声,心说这晋王战场都上几轮,竟会怕个死人头,枉斗世,还当他真是个硬骨头,未想竟是个胆小鬼!原照晋王平日里那行止,怎也该抽着唇角说声:“跟斗,找死。”再轻哼声,冷笑才对。
此时这情状,也不知是不是台本儿拿错。
呵,总归人这世不就是演场戏,是不是个角儿,还得落幕才知道。裴钧本自觉能混个好死,岂知他费心费力演世,这戏却同他根本没甚关系。
想到此,他几乎快被自己逗乐,挑眉,垂眼看脚边那颗头颅,自觉虽是沾灰染血,可脸倒还是等俊气,且死到临头他心水已止,故神容其实也不甚狰狞。啧,若是扒拉扒拉灰,收整收整,应是还能再坐羊车打红袖香街里过上趟,必然又是满车瓜果花香,叫姑娘小姐们吵着要嫁他——
——如果她们不知他是裴钧话。
隆隆靠近,似是千军万马已踏破京门城防,正齐齐向皇城压来,直震得他后背下台子都在颤,而周遭人群中有不怕死翘首看热闹,有惜命而惶然逃窜,都在高声喧腾:
“那是谁军队?”“是不是有人要造反!”“快快!看那边!”……
裴钧睁眼,想看看这嘈杂人间到底是谁,竟想叫他死都死不安生。
可这睁眼,他却是愣。
只见观刑人潮被数百兵马隔作两边,匹红鬃烈马星流霆击般冲来。马背上男子在兵士簇拥中匆忙跃下,颀长身影好似行云流水,那惯常清凌淡漠脸上长眉紧聚,此刻竟有丝惶然。
正是裴钧身轻松,脑中天马行空之时,晋王那边人马似乎都聚齐。扶着他那侍卫讷讷地问:“王爷,可有令下?”
悲风呼号中,晋王脸惨白地盯着裴钧脚边,僵硬神情上不见丝敌人丧命愉悦,反倒是真像被吓个实在般,过好晌,才薄唇微颤道:“给本王传令……”
他强自站直身子,人影就像株蒲苇在狂风里挺着,双目中败杂血红,面容也绷得铁青。
“众将即刻包围皇城,给本王拿下天子,生死勿论!”
最后言字字顿挫,像是咬着齿缝令出,话音落,周遭片轰然,叫好遵令,霎时铁甲军踵窸窣过,兵将齐肩向皇城发去,百姓惶然溃蹿、高呼奔逃,朝安稳现世,
裴钧静静支着脑袋,待看清那人模样,不禁荒唐笑声:“哟,是晋王爷回京。”
也是,要让他连死都不安生,除晋王这宿敌,还能有谁?
裴钧心想,斗半辈子,晋王这*贼头子想必终是听说他被姜湛下大狱遭殃,便喜得连他死都等不得,这就打雁北关冲回来造反。
啧啧,真是要不得啊。
此时此刻,晋王目光落在裴钧垂下脚边,看见那颗沾血灰头颅,霎那间,他整个人如蒙雷击,脸面登时血色顿失、青白发灰,双足也重重向后倒退半步,时竟偏而欲倒,全赖后头赶来侍卫扶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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