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霜在床边站阵,才出卧室,带上房门。
他想去客房,但不知怎地就走到院子里。抬头望向天空,今夜无星无月。于是他便走到那棵柏树下,躺下来,树盖如云,遮住天空。
再闭眼,满天繁星。
不,不恶心,庭霜在心里回答,你不恶心,你只是个普通人,就像个没有星辰普通夜。
祝文嘉硬灌完剩下半瓶料酒,等着酒精作用渐渐上来,蒸得他眼睛发红,脏腑发烫。
现在好开口。
“在想,如果没有跟妈说你……不好,她是不是就不会为……做那些事。”祝文嘉低头盯着手里瓶子,打个酒嗝,“如果没有跟你说妈……你们会不会……”
酒是空腹喝,他很快就醉。
“……哥你说是不是特……特恶心……”他呼出浊重滚烫气,“……从小就这样……想让妈只喜欢,想让爸也只喜欢,想让……想让你……也只喜欢……后来想改……可是已经习惯……为什会变成这样……”
什,但也没有问,只“嗯”声表示他在听。
他比以前要耐心很多。
不知道过多久,才听见祝文嘉有点语无伦次地说:“是直在想……如果以前……以前没有跟你、还有妈……”
好像被吹进卧室风冻着似,祝文嘉微微瑟缩下,庭霜起身去关上窗户,坐回祝文嘉身边。
“家里有酒吗?”祝文嘉突然说。
他往前栽,倒在庭霜胸膛上,嘴里还在意识不清地说个不停:“哥……好怕……好羡慕你……小时候他们都骂……说是小三儿私生子……说都是因为搞得你没妈……他们都喜欢你……你知道吗有回居然听到爸说他跟妈结婚,只是为证明他当年没错,换个人他也照样过……这多年……哥……好怕……怕爸只喜欢你……怕妈也跟着爸向着你……怕你因为妈就不喜欢……你能不能只讨厌她个人,不要讨厌啊……”
他说得越来越慢,声音越来越弱,直到只剩下均匀呼吸声。
庭霜扶着他,就近把他放到自己床上。
哥你说……是不是特恶心……
恶心……
“没有。”庭霜说,“烟酒之类都没有。”
“等下。”祝文嘉缓缓站起身,拖着还在发麻腿下楼,回来时候手里拿着半瓶料酒。
“哥,你坐那儿。”祝文嘉指指窗边高脚椅。
庭霜本来想拿走祝文嘉手上那半瓶料酒,结果祝文嘉开口,嘴酒味。庭霜想他多半在路上已经喝不少,心说:算,喝就喝吧,喝正好睡觉。
等庭霜坐到窗边,祝文嘉坐到庭霜旁边把高脚椅上。庭霜忽然想起他被劈腿后不久,祝文嘉来德国找他,那时候他还想强装出体面和尊严,结果两口酒下去,体面和尊严统统都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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