苹烟红肿着脸走出门来,望着手中那糊糊饭,想怎也是不该给牧云笙吃,可又还有什呢。心酸,眼泪才泼落落掉下来,全掉进碗里。
此时战乱频生,不仅右金军南下,各郡郡守诸侯间也争战并吞,路上尽是城中向山郊村落逃难人群,携家带口,包袱满车,而路匪也趁机大肆出动,路上路边常可见被推落坡下尸首和被翻捡过杂乱行李,苹烟害怕,路紧紧抓着牧云笙。可他们孤身破衣又没有大件行李,倒也没有路匪盯上他们。
来到苹烟家所在山村,苹烟领着少年向她家中走去,少年却发现苹烟好象并没有归家喜悦,却反而越接近家,越是心绪低沉。
处田畔木屋泥墙,便是苹烟出生之地。苹烟在院口止步,探头向里张望,院中有女人正在洗菜,生得粗壮。苹烟走上前,怯怯打量许久,才叫声:“姐……”那女子抬起头来,大声道:“你是谁啊?”
“……是小五……”
“小五……”那女子站起身来,把菜往木盆中掼,溅起水花。“你回来做什?”
“……是这位公子赎。现在……外面战乱,想带公子回来暂避。”
那女子打量身破衣牧云笙,冷哼声,回头大叫:“娘,小五也回来。”
苹烟家人对苹烟漠视超出牧云笙想象。她从小被卖出当童养媳,离家五年多,就好象是条出门散步狗回到家中,没有任何人表现出点激动或欢喜。她们几个姐妹仿如陌路,苹烟都认不清她大姐二姐,她们之间也没有几句话好说。苹烟家八个女儿除最小老八都已嫁出去,其中二姐三姐嫁得尚好,嫁去镇上,现在兵乱,也都带着夫儿跑回家中,但二姐夫是镇上杀猪匠,三姐夫是巡更,这好歹都是山村中人羡慕“正经人家”,这次回来,也都带回来若干钱米,老爹老娘也就乐于接待,可这苹烟回来,却只带回个破衣衫流浪少年,更有传闻说她是弃丈夫和人跑。二人又没能带来分钱,她爹娘恨不得脚把她踢出门去,狗还能看家呢,回来个女儿,除多添个抢饭,还能有什用处?
木屋中早住满。苹烟娘对她说,便和你这夫君先在那废猪棚中住住吧。说罢捧着碗呼噜着离去,也不说招呼先吃点什。原来这家从来就是有饭大家抢,抢不着饿死活该。苹烟从小也是这过来,这回重拾往日时光,挽起袖子对牧云笙,你等等,去与你拿吃来。
她冲入大屋中,立时引来骂声片,姐姐们骂,姐夫们便上来推搡,苹烟忍着言不发,只死死抓住锅勺,抢碗红勺饭,却被老娘嫌添太多,上来巴掌,抓着她手拔回半碗。“抢,抢什抢!长到多大还是这幅死德性,全无用处光会吃饭拖累爹娘,你怎也跑回来?还带个不知什样人,被婆家赶出来吧,怎不去找条河跳,倒也干净?还在这现眼做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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