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亦清不觉愣。按照玉器行业不成文惯例,玉件、玉材买、卖,乃至来料加工,历来不立字据,全凭口头协议,“牙齿当金使”,“君子诺重千金”,绝无反悔说。蒲老板这是唱哪出?莫不是怕砸他买卖?不过这也难怪,这个大件儿,不是闹着玩儿,蒲老板怕有闪失,得给自个儿留条后路。梁亦清微微笑,心里说:要做好这件《郑和航海图》大玉雕,自然是不容易,但凭“玉器梁”世代相传绝技,倒不信啃不下这块硬骨头,有道是“没有金刚钻,不揽瓷器活儿”,咱们试巴试巴!想到这里,心里倒踏实下来,伸手接过合同看看,隔三差五地也大概齐看懂上面意思:照图琢玉,现洋两千,三年为限,按期交货,任何方擅自毁约,赔偿对方切损失,等等。这个蒲老板,真是个皮笊篱,滴水不漏,他连工期都估计得和梁亦清心里想完全样,也确实是个行家!
梁亦清二话不说,就在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上自己名字,接受薄缓昌压在他肩头千斤重担。
蒲缓昌长出口气,放心地走。
什?
刚做门徒韩子奇并不知道师傅意思,他被面前图画和蒲缓昌诱人演说激起股创造欲望,插嘴说:“师傅,这活儿,您做得!再说,咱爷儿俩有两双手呢!”
梁亦清默默地看他眼,心说:初生牛犊不怕虎,你懂得什!
蒲绶昌眼看请将不成,便转而激将,面慢吞吞地卷着那幅《郑和航海图》,边叹着气说:“既然梁老板有难处,就只好另请高明!本来,亨特先生也并没有指名请某人来做,他要就是好活儿;是看在咱们多年交情,不能不先问问梁老板;要不然,病笃乱投医,有奶便是娘,就显著蒲某人不仗义!怎着,梁老板?那就……”
“等等!”梁亦清突然按住他手,“这画儿,您搁下吧!”
蒲绶昌笑:“到底是梁老板胸有城府!真人不露相,露相不真人,您还拿手儿啊?没说,价钱上好商量!不瞒您说,今儿个把订钱都给您带来,这六百块现大洋,您先花着,等活儿完,再清账!”
说着,便把包沉甸甸袁大头从包里取出来,搁在桌上。梁亦清就让韩子奇收起来。虽然蒲缓昌嘴里说“好商量”,实际上把价钱已经定下来,没有什商量余地,按照惯例是预付三成订钱,蒲绶昌给六百,梁亦清心里算就出来,这件活儿总共值两千块现大洋。
“梁老板,要是您也觉得合适,”蒲绶昌又从身上拿出早已写好、式两份合同,“就立个字据吧?按说,凭咱们交情,过去小小不言来往,都不用签字画押,可这回,也是含着老本儿啊,不怕万,就怕万,空口无凭,还是立约为证,亲兄弟,明算账,先小人,后君子,日后钱货两清,大家都圆满,啊?”
穆斯林葬礼
第三章玉殇(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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