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羊蹄印雪坡。老人说:好,放它走吧。它要是再掉下去,那就是腾格里意思。
陈阵慢慢走到黄羊身旁,在他眼里它哪里是头黄羊,而完全是只温顺母鹿,它也确实长着对母鹿般美丽、让人怜爱大眼睛。陈阵摸摸黄羊头,它睁大惊恐眼睛,满目是乞生哀求眼神。陈阵抚摸着这跪倒在他脚下,可怜无助柔弱生命,心里微微战栗起来:他为什不去保护这些温柔美丽、热爱和平草食动物,而渐渐站到嗜杀成性狼立场去呢。直听狼外婆、东郭先生和狼,以及各种仇恨狼故事长大陈阵,不由脱口说道:这些黄羊真是太可怜。狼真是可恶,滥杀无辜,把人家命不当命,真该千刀万剐……
毕利格老人脸色陡变。陈阵慌得咽下后面话,他意识到自己深深地冒犯老人心中神灵,冒犯草原民族图腾。但他已收不回自己话。
老人瞪着陈阵,急吼吼地说:难道草不是命?草原不是命?在蒙古草原,草和草原是大命,剩下都是小命,小命要靠大命才能活命,连狼和人都是小命。吃草东西,要比吃肉东西更可恶。你觉着黄羊可怜,难道草就不可怜?黄羊有四条快腿,平常它跑起来,能把追它狼累吐血。黄羊渴能跑到河边喝水,冷能跑到暖坡晒太阳。可草呢?草虽是大命,可草命最薄最苦。根这浅,土这薄。长在地上,跑,跑不半尺;挪,挪不三寸;谁都可以踩它、吃它、啃它、糟践它。泡马尿就可以烧死大片草。草要是长在沙里和石头缝里,可怜得连花都开不开、草籽都打不出来啊。在草原,要说可怜,就数草最可怜。蒙古人最可怜最心疼就是草和草原。要说杀生,黄羊杀起草来,比打草机还厉害。黄羊群没命地啃草场就不是“杀生”?就不是杀草原大命?把草原大命杀死,草原上小命全都没命!黄羊成灾,就比狼群更可怕。草原上不光有白灾、黑灾,还有黄灾。黄灾来,黄羊就跟吃人个样……
老人稀疏胡须不停地抖动,比这只黄羊抖得还厉害。
陈阵心头猛然震撼不已,老人说每个字都像战鼓鼓点,敲得他心嗵嗵嗵嗵地连续颤疼。他感到草原民族不仅在军事智慧上、刚强勇猛性格上远远强过农耕民族,而且在许多观念上也远胜于农耕民族。这些古老草原逻辑,下子就抓住食肉民族与食草民族几千年来杀得你死活根本。老人这番话,犹如在蒙古高原上俯看华北平原,居高临下,狼牙利齿,铿锵有力,锋利有理,锐不可当。向雄辩陈阵顿时哑口无言。他汉族农耕文化生命观、生存观、生活观,刚撞上草原逻辑和文化,顿时就坍塌半。
陈阵不得不承认,煌煌天理,应当是在游牧民族这边。草原民族捍卫是“大命”——草原和自然命比人命更宝贵;而农耕民族捍卫是“小命”——天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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