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灰尘,看到对中年男女半身像,两人肩并肩对微笑着,好像是幅婚照。没有马上发现,但也很快认出男人是上校,他笑得不自然,拘谨又努力,反而显得有些木讷:这也是没有马上认出原因。在印象中上校笑容是自由灿烂,笑声是响亮,并且贯如此。他是个开朗爱笑人,现在似乎腰肚里被旁边女人抵着枪,是被强迫笑。
女人剪着齐肩短发,圆盘脸,肉鼻子,阔嘴巴,短下巴。黑白照,肤色是看不出,但看年纪似乎比上校要小不少,也许是笑得甜原因,减少她年龄。在上校拘谨木讷笑容衬托下,她确实笑得尤为甜蜜,好像在照相机镜头里看到上校拘谨,是种获胜窃笑,暗藏着满肚子秘密。不认识她,但婚照样式给她明确身份:上校妻子。这对是个惊人意外,它留在这儿应该也是个意外。想,照片上人——也许是上校,也许是他妻子——定是准备带走它,其实已经带它到门口,临时不知怎忘,像们有时出门把钥匙落在鞋柜上样。
回去问父亲婚照情况,父亲倍感意外同时,断然拒绝开口。他说会告诉,但不是在这里。他要求马上回去收拾那边房间。他怕在这里对多语,更怕晚上住在这里。他慌张地睃视着四周,仿佛四周鬼在偷听偷看们。他心里已全是鬼。他自己也许并不怕这些鬼,是在替怕。告诉他,若真有鬼,宁愿被自己家里鬼所害,也不愿被上校屋里那些野鬼所害。他怔怔地看着,哭。这是此生第次看见父亲哭,他是个咬碎牙也不愿吭声闷葫芦,哭需要学习——那多亲人离去他已经学会,声音低弱,嘶哑,咝咝,像只衣袖被间歇地撕开,而泪水却不间断,分多头,唰唰而下,令不禁悲伤地想到个词:老泪纵横。
八
第二天清早,去镇上请香火、冥钱,然后直奔后山老虎背上,给爷爷、母亲、二哥、二嫂四座新坟上坟。清明节未到,老坟不能上,这些对是新坟,又是必须要上。正是惊蛰时节,乍寒乍暖,昨天下雨,冷得冻手指头,今天雨后出晴,天气转暖,路上山,热得路脱衣服。父亲只怕鬼认出来,不愿陪,甚至阻止,但也知道阻止不。正好是星期天,叫上小侄子,他说他知道坟在哪里。可到坟地,遍地是坟,冬天枯草乱蓬蓬,早春花草又蓬蓬勃勃,有点考验他毕竟才十岁记性。在反复寻找、回忆和比较中,他给确定四座坟。拜过哭过,心里却在犯嘀咕,小侄子有没有认错坟。只能安慰自己,如果认错,正好顺父亲心愿,叫鬼认不出。
下山已过午饭时间,们在祠堂门口小吃摊上随便吃点小吃。有人认出,七说八说,小侄子陪着无聊,跟个撞到同学走。不是荣回故里,并不想抛头露面,敷衍过去,便独自回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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