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脸通红,心怦怦跳,好似被人当场抓住罪状。想说:“才不干。”但张不开口,好像嘴巴被上校目光封住。他眼睛直紧盯,又看见熟悉亮光射出来,刺得眼睛和嘴巴张不开。几乎有种晕眩感觉,想逃走,想钻地缝。好在小瞎子及时发话,时替解围。
小瞎子对讲,阴阳怪气地:“好吧,同意你去替他拿衣服,反正你爸也没有阶级觉悟,同他沆瀣气——这词胡司令在批斗会讲过,否则他个留级生,懂得屁——穿条裤子,互相帮助是应该。”顿顿又作补充,不准父亲来学校,“他来总坏们事,昨天晚上要不是他带人来救这狗东西,他早该投降。”
这哪是解围?这是雪上加霜,痛打落水狗。更加羞愧,虽有百个念头,有千言万语想讲,想骂人,想打人,想……却没有选择,只是声不吭,缩着身子,垂落着头,灰溜溜地走。感到,背上负着千斤目光,两条细腿撑不住,在打战。第次认识到,羞愧是有重量。
三四
父亲去上校家取来衣服,又备上瓶清凉油、两包烟,塞进书包里。父亲替把书包盖子盖好,嘱咐快去早回
黑板前,像刚从黑板里钻出来。黑板上,用红白双色粉笔写着排空心大字:
蒋正南批斗会
蒋正南大概是上校名字吧,不知道,应该是吧。但自始至终,七嘴八舌,没有谁叫他名字,更没有人叫上校。大家叫他太监、狗东西、狗特务、纸老虎、死老虎等等,人多嘴杂,五花八门,叫什都有,总之都很难听。因为人多,也因为小瞎子没有独立主持过这种会议,更是因为小瞎子没威信,批斗会开得乱得很,开头就乱糟糟,人人争先恐后站起来责问上校这个那个问题,他不知该回答谁。小瞎子要求个个来,但没人听他。小瞎子没威信,大家瞧不起他,以前听他是因为有胡司令替他撑腰,现在胡司令不在场,没人把他放在眼里。野路子甚至当场跟他顶嘴,吵起架来。他觉得没面子,气之下取消会议,自己个人把上校带走,好像上校是他俘虏。
小瞎子押着上校走出教室,们随即蜂拥而上,把他们簇拥、围住,挡住去路。小瞎子嚷着要们让开,赶上校走。上校却不走,故意停下来,回转头对小瞎子讲:
“要回家。衣裳太脏,要回家换衣裳。”
“回家?”小瞎子刚跟人吵完架,正在气头上,要发泄,听上校这乱讲,狠狠推他把骂:
“回你坟墓去!”
“回坟墓也要换衣裳。回去问你爹,人进坟墓前是不是要换套干净衣裳。”
“你要换是心!”小瞎子照旧恶声恶气骂,“你心里全是反g,m思想!”
上校本来还想跟他争辩,猛然看到,便不理他,径直走到面前对讲:“回去跟你爹讲,要换套干净衣裳,他知道衣服放在哪里。”种命令口气,好像父亲是他亲兄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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