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〇〇七年二月二日,星期五(克莱尔三十五岁)
克莱尔:睡整天。嘈杂充斥在屋子四周——小巷子里垃圾搬运车声音、雨声音、树枝拍打卧室窗玻璃声音。要睡觉。坚定地栖息在睡眠里,渴望睡眠,利用睡眠,驱赶开梦,拒绝,再拒绝。睡眠现在是爱人,遗忘,鸦片,救赎。电话铃响又响,亨利留言录音也被关。到下午,到夜晚,又到早晨。切减之又减,只剩下这张床,这无休止睡眠让许多天缩短为天,它让时间停止,它把时间拉长又压扁,直到没意义。
有时睡眠将遗弃,就假装,仿佛埃塔就要来催起床上学。让呼吸缓慢而深沉,让眼皮下眼球停止不动,让思想中断,很快,睡神就会看到他完美复制品,便降临与他同形者会合在起。
有时醒来,伸出手找亨利。睡眠抹去彼时和此时、死者和活人之间差异,越过饥饿,越过虚空,越过挂念。今天早晨,偶然从浴室镜子里看到自己脸,像纸样,憔悴、蜡黄、眼圈发黑、头发打结。看上去仿佛是个死人。什都不再需要。
金太坐在床脚,说:“克莱尔?爱尔芭就要放学……你不想让她进来和你打个招呼吗?”假装睡觉。爱尔芭小手轻抚着脸。泪水从紧闭眼睛里流出来。爱尔芭把什放到地板上,是她背包?还是小提琴盒?金太说:“爱尔芭,把鞋脱。”然后,爱尔芭爬到身边躺下。她把手臂围在她身上,把头埋在下巴里。叹口气,睁开眼睛。爱尔芭假装睡觉。盯着她又密又黑睫毛,看着她宽宽嘴,淡淡皮肤;她小心地呼吸,双有力小手紧紧抓着臀部,她闻上去有股铅笔屑、松香和洗发水混在起味道。亲吻她头顶,爱尔芭睁开眼睛,她那些和亨利相似之处,让再也无法忍受下去。金太站起身,走出房间。
后来,起床,冲个澡,和金太、爱尔芭起坐在桌子边吃晚饭。等到爱尔芭睡着,坐到亨利书桌边,拉开抽屉,取出叠信件和纸,开始阅读。
等死后再打开这封信
最挚爱克莱尔:
当写这封信时候,正坐在后卧室里书桌旁,穿过后院夜色中幽蓝积雪,眺望你工作室。万物都披上层光滑冰衣,寂静无声。这是无数个冬季夜晚中个,每件事物上严寒,仿佛令时间减缓速度,仿佛让它们从沙漏狭小中央穿越,不过,那缓慢,缓慢。有种很熟悉感觉,被时间托起来,就像个正在夏日里游泳肥妇人,轻而易举地漂浮到水上面,这种感觉只有当离开正常时间后,才能体会到。今晚,就自己个人(你正在圣路丝教堂,听爱丽西亚独奏音乐会),突然有种冲动,想给你写封信。想为你留下些东西,在那之后。觉得,时间越来越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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