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伸手把靳言搂进怀里,手下下轻抚他背。温热水中,赤裸裸肌肤相贴,却生不出半点旖旎心思,只觉得暖,只觉得鼻酸,只想在靳言很冷冬天里,永远抱着他。
庭院里时间仿佛被定格。相拥人,围墙内灌木枝桠,都是静。透过落地窗映照进汤池光影中,
可他不知道该怎回答,想说话,早就已经说过千百遍。所以只是凑过去,把手覆在白昊手背上,又侧着脸,在他掌心中蹭蹭,轻声道:“少爷,冬天好冷。”
冬天好冷。
没有家人,冬天就更冷。
天气暖和时候,在臭烘烘满是苍蝇嗡嗡声垃圾桶里,还能找到吃。哪怕食物上爬满蛆虫,掰掉有虫地方,也总能填饱肚子。到冬天,被云层遮蔽不仅有太阳,还有活着希望。
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工作,可是他才十岁,谁要他呢。看到有招工铺子,靠近,心好,给他两个馒头才赶人。更多,骂骂咧咧把他赶出去。更甚者,嫌他脏,拿着拖把扫把,狠狠杵他几下把他打出去。
压在他心头,得松动,几乎就要从他眼睛里倾泻出来。
怎就不生气呢。
被他害得在鬼门关转圈,差点就回不来。被他害得受重伤,废辛苦多年练出来好身手。被他害得才不到二十二岁,就没前途未来。
怎就,不生气呢。
明明该气得杀他才对,或者以牙还牙毁他人生,让他苟延残喘地活着,内疚悔恨辈子才对。
那个冬日,靳言连从垃圾桶里翻到女士连衣裙也套在身上。只是哪怕蜷缩在纸壳下,风也从缝隙中钻进来,攥着冰刀子割他身上肉。
他已经两天没找着吃,撑着最后点力气走出去,仍然无所获。倒在地上时,想着他妈走前最后做那顿饭,不停咽口水。想着想着热乎乎眼泪落下来,滚过脸上皲裂开口子,痛得他浑身打个颤。
如果没有白昊,靳言人生,早就终止在那个降下初雪冬日里,终止在那个白茫茫小巷口。就这样无声无息从世上消失,连个为他担忧难过人都没有。
冬天是很冷,可是因为有白昊,靳言才又有后来这多个冬天。
只是这样简单句话,不是什煽情,感激回答。可是白昊听懂,所有靳言想说,他都听懂。
怎能做到,看着他目光还和小时候样,是全心全意依赖和信任,找不出点点怨恨和防备呢。
可又因为如此,白昊却更加痛苦。因为靳言不恨,所以他个人要背负双重愧疚。
像小小刀片悬在心口,不分白天或黑夜,时不时便割开个浅浅口子,不流血,也不易察觉。只是时日长,心脏上全是密布刀口,没有处是好。
有多疼,只有白昊自己知道。
靳言开始还没听懂他少爷在说什,正想开口问,却从对方那痛苦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目光里,领悟到他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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