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光之中,陆汀甚至瞥见自己唤作叔叔议长正跟着节奏轻快地摇晃酒杯,夫人和小姐们繁花似锦,踩着他琴声聘聘婷婷,简直把它当作爵士来听。
当然,这不能怪他们,在严肃发布会前召开晚宴,这件事本身就够荒唐。
陆汀低下头,开始深深
进来,陆汀这样想着,麻利地打开自己那台电脑。
他花两分钟进入户籍系统,CTA9M83,记得这个编号,找出那串条码就不是难事。随后他把条码图样框定下来,启动处理电子元件要用到高精度镀刻机,把自己小臂搁上本该放置金属板托台。
是右臂,是内侧,精度达到纳米级激光蛰伤皮肤,瞬间烫出整洁细小焦黑,是剧痛。陆汀闻到皮肉灼烧味道,也看到那道条码连着编号在自己手臂上逐渐完整。
他由衷地笑,尽管也说不清自己在干什。他只知道自己忍着呕吐欲弹奏钢琴时,这纹样也会陪着自己。标记没有,标记主人生死未卜,极有可能已经流干血,或是在大火和毒雾中沉没,最好结果是活下来,但也把他忘记,从此形同陌路。至于自己呢,自己也许辈子也踏不出这栋房子,只想今晚就去死。
这也没有关系。
陆汀笃信,自己仍然是邓莫迟,无论邓莫迟还承不承认,这次是他亲手刻上永久标记,除非他们把他皮扒下来,把他手砍断,这标记将永远陪着他。其实想刻在更有意义地方,比如心口,那里正因断连而感到无所适从,又比如那截空落落后颈,但是操作太不方便,会耽误时间,右手也很好,今晚在众多达官显贵前,他就会用这只手做出自己整个少年时期都想去做,却次次失败,又次次被心理医生被劝说搪塞事。
至于之后发布会内容,z.府解释是什,自己直追问是什,不想知道,陆汀不断地想,都不想知道。
这种想法未免太悲观,也太软弱,陆汀明白,他把自己绕进魔障,这他也看得清楚。可是又有什所谓呢?他承认自己被击垮,也不想再站起来,在审判爱欲法庭上,他早就被判有罪,是罪无可赦,是永远被剥夺自由,可至少有生命还能自己决定,邓莫迟说过,想死并不可耻,他记得好清楚。
把袖子放下,遮住那串条码时,正好有人敲门,是个没有嗅觉仿生机器人来送苹果汁。陆汀笑眯眯地看着他,心里不无快乐地想,拜拜。
当日晚七点,总统府顶层玻璃宴会厅中,陆汀穿身剪裁优美黑丝绒掐腰西装,佩黑领结,戴着雪白手套,在台前弹奏首降A大调英雄波兰舞曲。这颗流光溢彩大玻璃球中,陆岸和陆芷在大厅门口迎来送往,父亲被簇拥在头桌,宾客们已经落座大半,全都矜持地接耳谈笑着,好派其乐融融。似乎没人听出这渐强琴声是肖邦在歌颂故国,是仅由琴键唱出交响诗,是规定之外,不该出现于此曲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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