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岸浅缓，幽暗水波在那人身前分开，随着他
步步近前，露出
手上提着
鱼筋弩，和腰下钢甲般锐亮鳞片。并无双腿，人身下生着条修长强健蛟尾，盘立于地，如上古神话中龙神后裔。东陆虽从不将鲛人奉为神祗，却也极少有人亲眼目睹过他们形貌。那样非人间美，数千年前那些在风涛间挣扎求生西陆先民初次见识之时，除“龙尾神”三字以外，怕是再也无以名之。
“那是什
？”缇兰蹙眉谛听水声。
那看似半神半人异类，此刻与他们不过二十步距离。
汤乾自心里思量着鱼筋弩射程既远，力道又十分沉重，贸然发难绝无胜算。即便他缠住眼前鲛人，缇兰目盲，独自逃生亦极为危险，时间竟束手无策，只得揽着她又退几步。匹岩羚马似是饮饱，优游地漫步噬草，渐渐靠近他们身边，浑然不知凶险模样。
见汤乾自意退避，那鲛人男子也不再向前，朝着身侧抬起手中弩机，只听得锐声破空，另匹仍在湖畔饮水岩羚马痛嘶声，倒地毙命，想来箭镞是淬毒。他又将生着青蓝蹼膜手指向自己跟前划，神色漠然，仿佛是划地为界，不可侵犯意思，而后蛟尾扭转，旋身向湖里去。不会儿，又是镜湖宁寂，山林泼墨，若不是那匹马尸还倒在水中，汤乾自几乎要以为是幻梦。
埋头痛饮。
缇兰伸手掬水。湖面如漆，倒映天穹，水却是明透无垢，从指缝间漏下去，回声清寂。她欣喜不能自禁地笑起来，像个无忧无虑孩童。终于，这片传说中有隐秘水道与海底相通、深埋无数宝藏湖，她还是寻到。
隔着广漠烟波，对岸蓦然起处细小火苗，倒影在乌银水面上逶迤着直铺到湖心。转眼又是两三朵火焰相继点亮，搅碎粼粼光晕。
汤乾自忽然拽起缇兰，带着她急退数步远离岸边，借着方才那数点火光，他发觉道隐约波纹破开湖面，朝他们过来。
那是个人，自水底向着湖岸上行走，渐渐露出头颅、脖颈与赤裸上身。
对岸火光渐次熄，可是四处星星
“震初……怎？”缇兰被汤乾自笼在怀里，茫然发问。
汤乾自却不答她。
青紫色长发湿淋淋地贴着峻削脸颊，额上花样繁复黥纹直盘绕到眼下，那个人看起来颇为年轻，线条流畅筋肉上覆有湿滑肌肤，泛着深海鱼类灰青色。身姿纤瘦挺直，每走步，就像是紫云杉弓脊微微曲张，蕴含着沉默力量。
汤乾自耗费全身气力，才压抑住喉间即将爆发惊喊。
那些从东陆来亡命海贼们并不买龙尾神账，他们会闯入这片密林，咬着鱼鳔气囊跳进湖水，向梦想中宝窟潜下去。为什他们中些再也没有回来；为什些流落海港酗酒度日，很快会在某个清晨被人发现倒毙街头；为什还有些回到家乡，但从此说不出个完整句子。现在他完全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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