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袍青年叹口气,道:“那,这回送神归海典仪,恐怕只得请斛珠夫人同行。”海市转过头来凝视着他。
“是将琅嬛迎来,自然亦会将她完好送归。”那眼神并不像是深得恩宠绝艳妃子,却像是个精悍秀丽戎装少年,锐利警醒。她亦不过是命运指间前途未卜枚棋子,却时时焕发出刀锋样逼人凛冽美丽。毕竟,时间是不会欺骗——她还那样年轻。
倘若她是件可以锁闭收藏珍玩器物,或许他便没有毁去她必要。然而她这样锐气明敏。那个日子已经迫在眉睫,如此想,便不免生出些许遗憾来。
冬夜清风中,隐约捎来尘灰与水气混杂气息,与扑面异常暖意。
那是风,bao胎动。
需要很多很多权势,否则夜间便不能安眠。
冰凉东西接连落在他手背上。他从昏乱神思中猛然惊觉,发现自己朱袍已然被冷汗浸透。琅嬛纤细妖娆手依然停留在他面颊上,湛青眼中纷纷落下珠泪。
不要哭啊。个幽谷回响般声音在他脑海里低低说道。如同母亲从病榻上支撑着抚摸他面庞。季昶,不要哭啊。
他慌乱地擦拭脸颊,沾染满袖不知是泪是汗。
然后他惊愕地意识到,面前鲛人并没有开口,那个甜美而空旷声音,来自他脑海深处。
不要哭。
琅嬛再次为他拭去不自觉泪水。每当她指尖滑过肌肤,他便听见那温柔声音。
他震惊地打落那只妖异美丽手,向后退去,却被身后传来话语惊得肩头紧。
“那是她在说话。”海市捧着个大银酒爵立在门口,冷冷说道,“鲛人并不是神。虽然琅嬛不懂们言语,却可以依靠触摸读到们过去,们也才能听见她心里声音。她们在深海居住太长久年月,们这些人在她们慈悲眼里,无不是蜉蝣般可怜生物。”“是?”季昶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,恢复人前惯用那个轻浮游浪神情,“鲛人既是如此智慧,夫人又怎能劝服她离开她水晶洞府?”她并不理会,自顾走到琅嬛身边,挽起锦绣衣裙,蹲下身子来。沉默许久后,她低声说道:“她不过是可怜——在海底,她也这样抚摸过脸颊。”季昶沉默片刻,又道:“这不吃不喝下去,不会死?”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轻松语气中尚带着微微战栗。
海市将酒爵送到琅嬛唇边,头也不回地答道:“倘若是在,她才勉强喝些海水,旁人都是不行。”“怎不送到九连池去浸着?”“九连池珠汤内有珍珠粉末,她旦靠近,便伤心欲狂。”海市看着琅嬛啜饮海水,轻轻抚摸她湿凉长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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