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车上,孟春台撑着太阳穴发怔,许久没有说话。
陈碧芝饶有兴趣地问:“那个女人是谁?”
孟春台说:“表妹。”
陈碧芝嗤道:“睡过觉吧?”
孟春台不语,陈碧芝胸有成竹地说:“还不解你们男人嘛。”
陶素宜抱得更紧些,轻声承认:“是。”
孟春台迈出步,问:“你嫁给什人?怎全无消息?”
陶素宜撇开脸,望见车窗里陈碧芝面孔,她偶尔会听说孟春台消息,所以不很惊讶,反问道:“你和交际花在起?”
孟春台沉默,迈近在陶素宜面前,低下头,看襁褓中安睡孩子,也就五六个月大,是个男孩儿。
明明没有抽烟,嗓子却嘶哑,他说:“孩子叫什名儿?”
出名奢侈挑剔,把在北平老德行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大起大落两遭,仿佛点都没变,也没什长进,可乱世能活命都是奢望,孟春台放纵地想,如此便可以,明天就死也没有多大遗憾。
汽车在午后街上转弯,孟春台西装革履,要去参加场法国人举办舞会,陈碧芝作为女伴陪他起。
他们关系仍维持着,个纨绔,个交际花,认真讲叫作“姘头”,但恐怕无人相信,这层关系之下有丝难以定义慰藉。
孟春台对着窗外,前方是座教堂,每周有女学生来做祷告,水蓝裙随风摆动,令他想起初到广州那个夏天。
汽车拐弯,孟春台身体微微偏斜,瞥见陈碧芝手上银戒,不值钱老戒指,都磨花,和金贵丝绸旗袍不太搭。
某次亲热过后,陈碧芝靠着床头翻只小木匣,里面有几封信和张泛黄旧照。照片上陈碧芝是少女年纪,也穿阴丹士林,梳着两条麻花辫子,身旁是个穿学生服少年。
孟春台看眼,觉得少年眉眼和他几分相似。
陈碧芝从信封倒出只银戒,边擦拭边说:“好寒酸,家乡女人才戴这种不值钱,要
陶素宜回答:“还没起名字。”
“那怎成。”孟春台道,“起码要有个名字。”
陶素宜仍是安静灵巧模样,说:“表哥名字是春锁琼台,生繁华,却几经波折,可见名字也不那打紧。”
唐宅汽车到,陶素宜抱着孩子坐进车厢,未道再见,也没有再看孟春台眼。
汽车驶远消失在街尾,孟春台伫立着,荒唐地以为发生场幻觉,直到司机提醒,才如梦方醒地回神。
途径教堂大门,孟春台晃见个女人走出。
他视线胶着,竭力辨认着那抹熟悉身形,然后用力砸下车门,吩咐司机:“停车,快停车!”
轮胎摩擦地面,陶素宜受惊站定,将怀中婴孩抱紧些,齐肩短发掖在耳后,抬起头,见孟春台怔愣地朝她走近。
秋风拂过,两个人相隔半米距离,无言地看着彼此。
良久,孟春台目光落在陶素宜怀抱,他吞咽口微风,说:“这是你孩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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