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个混迹江湖并能闯出名堂人,定有自己沧桑往事,或辉煌或曲折过去,但凤霄是个例外,他从来都是帆风顺,天之骄子,他也不喜欢听别人故事,因为别人事情听再多,那也是别人,同情也好,愤怒也罢,都是多余无用。
然而现在,他却很想听听余氏故事。
因为这个故事,与崔不去有关。
“也许是三十年前,也许还要更早些,本县有户姓余耕读人家,膝下无子,唯有女,人称茉娘。记事时,她已死,从旁人为她画画像来看,应该是个美人。”
天,逐渐变暗。
崔不去也不觉得冷。
他脚下,是安平县城外处小山坡。
他面前,则是座孤零零坟茔。
在坟茔东面不远处,有个陵园,那里才是崔氏族安眠之地。
凤霄看着坟茔前面墓碑。
“三郎,三郎!”婢女在旁边不知喊多少声,才终于看见崔琳睁着双迷迷瞪瞪眼睛望向自己。
白玉吓坏,她不知自己为何仅仅只是改个名字,就惹来崔琳如此反应。
风吹来,比往常还要冷些,直将崔琳推得往后退两步。
“您脸色好难看,可要请个大夫,或者婢子去请主母过来?”
白玉话令崔琳猛地惊醒过来。
余茉这个名字,像本多年尘封书,陡然从书架上落下,摊开在崔琳面前。
猝不及防,毫无准备。
那些记忆是禁忌,更是耻辱,不仅是他耻辱,也是整个崔家耻辱。
是他年少轻狂时犯下错误,是他这辈子都不愿再回想起来阴影。
头顶轰隆巨响!
唯光明,只有墓前那盏被凤霄放在地上灯笼。
柔光描绘着两人站在墓前轮廓,在细雨中黯淡。
如这时光,慢慢回溯。
余茉不仅是个美人,还有符合许多人心目中美人形象品行,譬如蕙质兰心,怀瑾握瑜。
余父是本地名士,虽未当官,但笔下诗集文集不少,许多人慕名而来,拜在他门下,但能被余父收为入室弟子,只有个,他姓元名省,是余茉青梅竹马
余氏之墓。
没有前缀,没有落款。
外乡人路过看见铭文,顶多只能猜出墓主是个女子,连她身前是否嫁人,有何事迹,立碑之人是谁都不知晓,更不会猜出她与崔氏有何关联。
“这定是个很长故事。”凤霄道。
他听过故事不计其数。
“对,要告诉父亲,得马上告诉他!”崔琳推开婢女,踉踉跄跄朝来处跑。
淅淅沥沥,夜风带来阵细雨。
但崔琳完全不觉得冷。
脚步越来越快,黑夜中狂奔他,满头大汗,神色惶恐。
……
他浑身震,不由抬起头。
屋檐外天空忽然亮如白昼,又急剧暗下。
晴好傍晚不知何时飘来乌云,将刚刚升至柳梢月光彻底遮住。
天地晦暗,风雨欲来。
崔琳脑子里乱纷纷,时是余茉模糊面容,时又是崔不去那张脸,浆糊也似,混沌未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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