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半年辛勤,大半年忧烦,在这刻,统统化作乌有。陈悦甚至觉得,自己已经拿到最好报酬。这碑会随着道路畅通,永永远远留在此地,每个经过路人,都能看到他功绩。而他名姓,也会落在这小县县志之中,说不定千载之后,亦有人能够寻到踪影。他只是个商贾,出身小姓,还有什,能比这更可贵?
见陈悦激动难以自己,旁孙县令又道:“等到此路修成,十年之内,除驿站,只有陈郎能在此设店。刺史府也配几样货品,陈郎可以择选购,据说有三年专卖呢。”
什?!陈悦也不顾失态,泪都未擦,猛地抬头望来。且不说开设邸店权利,只是三年专卖,就是笔让人垂涎厚利。这可比之前所说,要丰厚太多!
孙县令已经敛起面上笑容,长袖敛,恭恭敬敬向陈悦施礼:“幸亏有陈郎,大灾年间,此县才能安然无恙。本官也要多谢陈郎。”
这是他肺腑之言。修路救得只是流民吗?其实不然。役夫身上穿,手上拿,屋里用,不少都是从乡人手里收购所得。这些物品流通,也为乡人们提供多余钱粮,让他们能在灾年安然度日。大灾之年,无民乱,这样记录放在履历上,何等耀目!而这,都是由
有这样爱民县官,此县县治也极为安稳。大旱之中,连起民变也未发生。
作为县外官道承办人,陈悦跟孙县令也极为熟稔。只是现在明明还不到旬,怎县令就来工地?也是害怕雨天生变吗?
心里暗自揣测,陈悦并未停下脚步,很快就找到被堆吏员簇拥着县令。见到陈悦,孙县令笑道:“陈郎来正好,正想延人去请呢。”
陈悦有些吃惊:“可是出什事情?钱粮不足吗?”
孙县令摆摆手:“陈郎勿忧,路修得极好,再过三日便能完工。若是没有陈郎相助,这路怎能修得如此顺畅?前几日刺史府刚刚颁下命令,要嘉许捐助诸位贤良。本官亦不敢怠慢,命人刻石立志。今日前来,正是为竖碑。”
竖碑?什碑?陈悦半是忐忑,半是茫然,跟随孙县令前行几步,来到路边。只见座三尺高短碑,立在道旁。
此去十里,海陵陈悦捐修。元启二年,久旱伤民,此路活人千二百余。
短短两句,平实无华,然而陈悦已经看不清其后文字。他只觉喉中哽咽,两眼酸涩,险险都要落下泪来。接下这段路,为是什?不过是赚取钱粮而已。虽然大半年操练,日日担惊受怕,这条路在他心中意义早已不同。但是路终归是路,他从未想过,用来修路粮食,其实是救那些衣衫褴褛,起早贪黑役夫。
这些人来自哪里?不是徭役,亦非征召,只是流民。是失去家园,无田可种,颠沛流离百姓。而他,给这些流民工作机会,让他们有屋存身,饭果脯。这,便是活人性命。
他救千多人,只凭这条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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