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年头老牌百货商场早没活路,不是被推规划步行街,就是被新兴商业地产收购,建大型购物中心。这家百货商场就遇上不错买家,去年底刚签合同,现在正在推倒重建。
花崇不急着回家,朝工地上多看两眼。
夜色里,辉煌过几十年百货商场就像个垂垂老矣病人,东边被削掉块,西边被拆掉几层,也许再过段时间,它存在过痕迹就将被彻底抹去。
就如许多离开人,与过去事。
花崇眼尾垂,正欲继续朝地铁站走,忽地听见声清脆“咔嚓”声。
婆婆笑出满脸褶子,“小伙子,谢谢你。”
他站在车门外,并起右手食指与中指,乐呵呵地向上挥。
三十出头年纪,这动作做起来未免有些轻挑。但他眉目清隽,眸底透明光就像高原上空星辰,举手投足间尽是轻快之气,叫人压根儿看不出年龄。
说是二十来岁帅小伙也有人信。
司机挺有眼力见儿,待婆婆坐好,才缓慢启动,驶出站台。
城市夜幕从来不是不透风黑。四面八方光亮像冬季浮在河面雾气,喧嚣直上,与浓云起遮住砂砾般繁星,投下乌泱泱暗红。
初春,夜风里有干燥青草味,细微得像孩童刚吹出七彩泡沫,轻轻触便消失得无踪无迹。
驱散青草香是闷沉沉烟尘味。
辆厢中空空112路公交停在侨西路车站,前门上三个年轻人,后门陆续走出五人。
花崇是最后个。
下秒,他条件反射地转身,手臂肌肉不自觉地绷起,却见个穿着兜帽衫牛仔裤年轻人正握着手机,望着工地出神。
那年轻人身材颀长,露在衣袖外手腕筋骨微突,显出张扬却含蓄力量感。
大约是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目光,年轻人半侧过身,俊朗五官被路灯打上层
花崇在尾气里打个喷嚏,拿出湿巾擦擦口鼻,这才向不远处地铁站走去。
他有车,平时上下班却不怎开,来高峰期容易堵在路上,不如地铁方便,二来出外勤有公车,偶尔还能蹭蹭老陈大奔,横竖用不上他自个儿车。
唯麻烦是从市局到画景二期没有直达路线,需要在侨西路公交换地铁,中间百来米得靠烧脂肪搭“11路公交”。
尽管他体脂率很低,几乎没有什脂肪可烧。
侨西路以前挺偏僻,附近只有个半死不活百货商场。
司机往监控里瞧瞧,哈欠打,关门走人。
112路像个年迈老头儿,喷出勾子尾气,晃晃悠悠扬长而去。
洛城春天转瞬即逝,花崇还未来得及深呼吸春夜独有青草香,就被迫吃口呛人尾气。
“操。”他低低骂声,鼻子不大舒服地皱皱,却不见真生气样子。
这时,又辆公交驶来,位拄着拐杖婆婆步履蹒跚地往前门挪。他几步赶上,将婆婆扶上车去,和气地笑道:“您慢点儿,这晚,早些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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