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睡过去,恐怕就会彻底睡过去。钟攸从他娘入土那刻起,就再未掉过眼泪,这如今他怕,他是真真切切,觉得害怕。
浑身湿透,没有火折,没有打火石。除他自己,再没有什能替时御挡风。
此处近山,钟攸抱着时御拖向林。林里雪积小腿,他拖抱着人,因为夜里看不清,跌跌撞撞才摸到处山洞。洞不深,好歹能挡些风。
雪飘进来,钟攸拢抱着时御,直没有间断唤他
钟攸被推上岸,他们不知被冲到哪里。天漆黑,雪下人哆嗦。他爬上岸,咳嗽着回身,想要拉把时御。
可时御没能立刻上来。
时御伏在冰沿,直抱着他抵挡冰撞身体有些僵硬。钟攸跪在岸边,用力拽着他,时御缓力爬,最终也只是爬上半身。
他栽在雪地里,任凭下半身还在水中,动也不动。
钟攸唤他,他却不曾听闻。直到钟攸拼命抱拖着他上岸,翻过他身,才看见那血已经泡染满胸口肩头,还在淌。
断念着:“无事,就要到岸。”
可是这滔天冲涌间,想游上何其困难。谷中伏兵杀声冲出,单梢炮击砸,乱战中尸骨堆积,谁也看不清谁。
这战打到雪下,打到天黑。夷兵惨败,重器尽获。然而蒙辰投进来人,全军覆没。千余人无人生还,全部丧命在诱敌和洪水之间。
钟攸和时御,并消失在水中。
“殿下。”翻着满河尸体小兵淌进水里,他在及腰地方个个翻,个个找,明明不想哭,可不知为何话出口就是哽咽,他道,“那多人……说不定还有活着呢……”
“阿、阿御。”
钟攸抖声,他用力按住冒血地方,难得惊乱颤手。时御面色苍青,半是伤,半是冻,那唇都泛白。钟攸俯身,不断喊着他,可是他不论如何都没有睁开眼睛回个声,如果不是摸到胸口仍在跳动,人像是死。
床弩穿射,箭贯通两个人身体,时御被箭头撞钉肩头。如果没有前两人缓冲,这下不论钉在哪里,他都会当场毙命。
冰水从发间滚滑,夜里冻得钟攸颤抖。他咬撕掉衣衫,尽力拧干水,将时御肩头紧缠起来止血。他抱时御半身,可这四下冷冷,根本暖不起来。
“时御。”钟攸贴着时御脸颊,眼泪失控般滚,他道,“醒醒时御。”
满河寂静。
浮在水面尸体无人应声,他突地抱头痛声哭骂:“去他娘……你们上游怎……人去哪里……”
翻身下马男人解掉大氅,双鬓泛白,狭眸深长。他很平静,这满河尸体都难以让他动容。这是平定王柏九。
“沿河巡查,伤兵带回,敌军斩杀。派人往三里外,找到钟燮。”他微沉,眸中萧冷,“如果他还活着,就让他跪爬三里路,到这里来提头见。”
钟燮听声未动,耽搁军情,导致伏击险些不成,千余人无端丧命长河谷。这场赢不漂亮,钟攸提出半渡而击,绝未料得,会是怎样个惨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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