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燮将灯推出去,看那河面涟漪荡,这灯摇摇晃晃远,划出条长长弧。他似乎看见京都,也有这面水,摇晃过这只灯。但这念头闪而过,快让人想不起来时候。
他轻轻道:“没甚意思,不如不过。”
少臻觉得这人奇怪。你瞧着他古板,他却能独坐酒铺胡乱念些狂词。你瞧着他爽朗,他却时常没什神情和笑语。但你若说他冷漠,他却又并不是。这人仿佛总是站在自己条路上,孤独挺立,孤独狂妄,孤独炙热。不加遮掩想要跃出个模样,又在心底瞧不上所有。他只听从自己心里边正义,除此之外,外物皆虚妄。
少臻挑挑捡捡,最终给这人挂个结语。
就是天真。
直板着面上也露些其他神色,他道:“凑个热闹。”
大过年无处可去,无人可守,也无家可归。站着热闹散尽街头,能听见不远处别人家里边笑声。他们两个人这对着,有点同病相怜意味。但谁也没相互深入问候,因为没必要。他们之间就那条案子系着,如今案子早结,见个面也就只是个熟人。
问不更多。
但可以取个暖。
少臻抿唇,犹豫道:“你要不要去放。”
正经打泥潭里爬出来人,做不出掷千金事儿。但这人做过不止回,他嘴里说着不要门第,却又实实在在因为门第受着不必在乎钱财恩惠。甚至让他野心勃勃仕途,到如今都有家门半功劳。
这其实是个天真浪子。
少臻丢个石子进河面,听着扑通声坠进去,没惊动点水花。这河和这石子明明挤在块,却又各自突兀分明。
正如他们。
不是路人。
长河边这个时候也没什人,但河面上已经有些点点亮光,看得出多是姑娘放,各色花样。钟燮拢着火折子,个个点。少臻顺着往河里边放,还剩最后两个时候,道:“你许个愿。”
钟燮看火折子渐渐灭掉,道:“你许吧,小孩子话要动听,各路神仙爱听。”
少臻放盏,平静道:“没愿望。”两人间安静,过会儿少臻问道:“你来过年吗?”
“不过年。”钟燮掌里河灯被风吹着摇晃,他挡挡,“来看老友。”
两人之间又没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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