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熄缓然睁开双眸,沙哑地自嘲,道:“他们骂从来就没有错。”
“这多年知道他欠重华数以万计性命,走过战火烧过村镇,看到倒在血泊里修士,豺狼掏食肚肠,看到失去丈夫妻子,没有儿子老翁,坐在父母躯骸边痛哭孩子。”墨熄食指痛苦地揉掐着眉宇,这些话那多年他能与谁说?
他冷着,他绷着,他支撑着。
旁人尚有妻儿爹娘,他有什?连生唯光与热都成他黑暗。
他还剩下什呢……
“他定还会回来……”
其实这样誓言,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说与君上听,还是他给予自己最后安慰。
江夜雪叹息着重复道:“你已经信过他次。”
“那次,你几乎为送性命。你还要再信第二次,去探个并不确定真相?”
墨熄沉默须臾,说:“……当年在洞庭战舰上,跟他说过句话。”
文武色变:“羲和君……”
君上雷霆,bao怒:“墨熄!谁给你胆子!”
而墨熄则像是失去同伴孤兽……不,远比那种失却更痛。像是雄鹰失去羽翼,夸父刖去双足,绘师渺去双目。
赤子挖去丹心。
那个天真、正直、悲伤青年站在指责与私语间——
直到今天,直到孤注掷想换取个并不确定希望时,墨熄才终于能把这些话与江夜雪说出些许。
他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,他声音嘶哑得已经难辨原本音调。
“看到过被活活撕开副将骸骨,看到过可以填河死人——是护着人犯
烛泪又淌落串,流在莲花灯盏深处,静静地汇积成潭。
“说只要他能回头,什都好。”墨熄闭闭眼睛,双手交叠于眉骨前,低下头,轻声道,“只要他能回头,杀也好,性命、荣光……于而言都不再重要。”
“但他没有那做。他用那刀与做断,又用百万修士头颅告诉,他选择条复仇路。”
“这些年,他杀重华无数修士,多少人命丧他手,那些贵胄子嗣牺牲,他们亲眷父母都会来咒骂,来恨——说当年为厉鬼作保,说是兄弟害得重华多少村落夷为平地,多少黎民家破人亡……都说是瞎眼,是蒙心……笔笔血债摆在面前,却还不敢去面对他,不愿去打与他对峙仗。”
男人说到这里时候,尽管因为骨子里贵气与高傲而竭力隐忍着,可是声线是颤抖。江夜雪听得出他喉咙里哽咽,像是坛八年未曾启封酒,浸得喉咙声带都涩不成音。
他是贵胄间叛群异类,而以顾茫为首那些奴籍修士也注定无法接纳他。
他只能个人孤零零地杵在大殿里,守着他兄弟、他爱人、他神祇留下最后墟场。
墨熄眼眶湿红,哽咽着,却还是无不坚定地说:“他不会叛。”
“……”
“愿拿性命替他起誓,为他担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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