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提笔悬腕,个“杀”字写到半,手却颤,笔墨洇湿缣绢。
大帐外忽然传来幽幽陶埙声,不知是哪个角落里小鬼思乡心切,愁离吹得满营萧索,地白霜。
墨熄怔忡须臾
燎国有意与邦休战,为表意诚,已着人将本邦叛将顾茫押解回城。
顾茫为重华之人,曾深得孤信,然其不思尽忠报销,反因己之私,投敌叛国。五年来,掠母国之城邦,毁故土之安泰,屠昔日之同袍,弃旧时之亲友。罪恐难赦。
十日后顾茫即将负荆回城,其仇怨广结,非孤人可以决断,故急书各勋爵共议,羲和君虽远在关山,却为孤之股肱,故诚请卿见,万勿推脱。
望卿珍重。
墨熄盯着那封信看好久,忽而冷笑,笑着笑着,脸上逐渐浮现几分惨痛,几分仇恨。
墨熄倏地回头,片昏暗里,他目如焰电。
“滚出去。”
“……”
“没有首肯,谁也不准滚进来。”
“是……”
眼:“你也出去。”
岳辰晴:“……”
待岳辰晴委委屈屈地走,墨熄独自在营帐中坐下来,摘下黑龙皮护手,修长苍白手指覆压在眉宇之侧,然后缓缓阖上眼眸。灯烛中,他脸色似乎有点差,微带些病倦青白,配上他眼里那种常年覆压着狠戾,显得愈发憔悴。
他看上去心事很重。
就在不久前,他接到重华帝都传来封密函,是由当今重华君上亲自写就。收到信后,墨熄反反复复读三遍,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
此人铸下叛国重罪,又有什理由容他继续活着?
车裂腰斩汤蠖凌迟而死——
该杀!
他恨恨地想。
该杀。
帐帘又落下,内外岑寂得可怕,只听到帐外呼呼北风朔雪声,遥远处有兵士动静,军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细响,还有灵兽营战马嘶鸣。
墨熄侧脸,垂眸,盯着地上骨碌碌滚落桑葚浆果,那些果实像是几年来被顾茫亲手摘下人头。
他想,为什个人做那多狠事、歹事、错事,背叛国家、同袍,挚友,如今背负着恶名、血债、深仇,居然还能有勇气回来。
顾茫怎能还有脸回来。
墨熄缓会儿,勉强平复下心境,这才重新掏出那封被他反复看烂密函。君上字俊秀,端端正正地写着:
顾茫要回重华。
信此刻已收在衣襟里,贴着墨熄沉重而有力心跳,被男人怀里温度焐着——顾茫要回重华——这个消息像是荆棘卡在胸口,扎扎得疼。
墨熄皱起眉头,竭力压抑着自己躁郁,可最终邪火还是奔流而出,他蓦地睁开眼睛,黑皮军靴包裹长腿砰地声踹翻面前案几。
“哗啦。”
“哎哟墨帅!”守在帐外亲兵忙探身进来,诚惶诚恐地,“您息怒,岳少他年纪小,爱玩爱闹也是人之常情,是属下办事不利,没有拦着岳少听戏,您要怪要罚尽管开口,可千万别气坏身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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