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最后,他黑眸子里又湿又热,句话,说热切又含蓄,隐晦又狎昵,他低声道:“是说……雨太大,今晚就别回门派,路那远,会着凉。
墨燃说:“这雨好像没打算停。”
楚晚宁淡淡道:“这雨下得,像是有病。”
墨燃哈哈笑出声,笑会儿,转过头对楚晚宁说:“怎办,回不去。”
“……”
楚晚宁知道自己应当答他“你不修道吗?”“你不会开个结界吗?”“怎就回不去。”
雨点打浮萍,敲叩粉墙黛瓦。
众人笑着惊呼而散,冬季鲜少有这样突然起来瓢泼大雨,小摊小贩们争相拿褐色油布盖住用以营生锅碗瓢盆、工具器皿,推着小板车匆匆四下逃散,去躲这场豪雨。
楚晚宁时也有些木然,算来惊蛰虽已不远,但此时还未出冬,这雨也下得太过焦急些。
他站在廊桥下,雨打风吹,只沾湿他点点衣角,倒是墨燃匆匆地从下头河滩跑上来,衣服都湿,脸也湿漉漉,眼睛也湿漉漉,很黑。
望着他,有些温柔,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。
而后微微侧过脸,檐角红灯笼朦胧微光洒在他瓷玉般细腻脸庞上,他神情淡然,目光却有藏不住温度,就这样看着河岸边那个开心、捧着河灯、手脚略显笨拙男人。
傻子,这有什好玩。
但还是眼睛眨不眨地,瞧着墨燃走到河边,絮絮叨叨地和宝塔灯说许多话,最后俯身将它轻轻搁在河面,缕金红光辉倒影在粼粼河水中,墨燃划动两下水面,送浮屠远行。
那天,墨燃在漆黑河边立很久。
不是节日,除他,河上没有其他人放灯。
但是他沉默会儿,不知为何却没有吭声,但也没有应和,只这样抬头,看着茫茫夜雨。
他掌心微热,蜷着十指间,有些细汗。
正思索着应当如何回答,手却被墨燃扣住,他那微微颤抖也好,微微热度也好,微微汗渍也好,就都无遮无掩地,尽数落入墨燃手中。
墨燃望着他,半晌,喉结攒动:“师尊,、想跟你……”
话到嘴边,又说不出口,但心中酥麻悸动,也咽不落去。
“开个法术,自己烘干。”
“嗯。”
如此大雨并不妨碍仙君们出行,尤其墨燃和楚晚宁这种宗师,个小结界便能干干净净地回到死生之巅去。
但他们谁都没有打开这个结界,而是并排立在廊柱下,在等雨停。
等很久,雨势没有渐弱意思,天地间都是雾蒙蒙湍急片,方才还热闹非凡夜市顷刻消散,就像被这冷雨冲淡水彩,打湿墨画。
只有那盏小小宝塔灯笼,散发着微弱而固执光辉,在漫无边际长夜寒水里行远,行远,继而变成点颤动萧瑟星火,最后被黑暗吞噬,消失不见。
墨燃就默默地站在那里,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。
他看到最后。
直到泱泱河面,再也没光明。
下雨,雷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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