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危盘膝坐在香案前,看那罐雪慢慢化,也等着那些经卷渐渐烧尽,擦不干净血迹金步摇搁在正中,边上是方干净绢帕。
他垂眸解下腕间刀。
薄薄刀刃折射缕明亮天光,映入他眼底,却未惊起周遭半寸尘埃。
午后负责为碑林燃香小沙弥进来,三百义童冢碑林里,那块为人划名姓石碑后,不知何时竟挖开座新坑。
到得潮音亭前,只见许多血从上方顺着台阶,蜿蜒下来。
谢危枯坐良久,搭眼帘,道:“倦。”
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。
喝完这盏茶,他告辞。
临走时,又瞧见屋檐下那罐雪,于是向忘尘方丈要,带下山去。
忘尘方丈说:“雪下山就会化。”
最后那几天,谢危并不住在宫里,也不住在谢府。
他住在白塔寺。
住持方丈则在附近山中修行。
春来前日,谢危上山去看望。
山中春来晚,越往高处越冷,茅屋前竟然飘雪。
恐辈子也不会明白道理。”
那道理究竟是什呢?
许多年以后,已经成代贤君皇帝,还总时不时从噩梦中惊醒,回想起那个谜样人,留下谜样话。
可他此刻,却忘追问。
只是在回去时候,他高兴极:“那将来有喜欢人,可以封她做皇后,还有喜欢,也都可以封作妃子。”
雪白道袍红半片。
香案上柄薄刃短刀,用过后,被擦得干干净净,与那金步摇并排放在起。
罐中无雪,只余半清水。
这个曾如阴影般笼罩在新王朝上空男人,就在这样个春将至、雪已尽午后,离奇而平静地去,没有为世间留下只言片语。
谢危没有回答。
到得山下,他将那罐子置在潮音亭内那张香案,里面雪已经开始融化。
儒释道三家经卷,都被他堆在亭下。
把火点上,烧个干净。
欠命,得要还。
忘尘方丈在沏茶。
他坐下来喝几盏,看庭前雪,将屋檐下只小小水罐盖满。
忘尘方丈说:“世间事,有时看不破倒好,人在世间,活条命,许多人庸庸碌碌便也过。”
谢危却说:“那有什意思?”
忘尘方丈轻轻叹,宣声佛号:“你这又是何苦?”
谢危沉寂不言。
他便迷惑地看他:“先生没有喜欢人吗?”
谢危喉结涌动下,仿佛压抑什,最终却还是什也没有说。
后来贤君偶尔也会回想起这幕来,却仍觉在迷雾中般:那样神情,真没有喜欢人吗?那或许,总是有过某个极为特殊人,曾为他划下道深痕。
11)雪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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