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得出它们已经在这里伫立许久,每块边缘上都留有风雨侵蚀痕迹,甚至落满尘灰。
姜雪宁慢慢走到里面去看,赵钱孙李,什姓氏都有;有有名有姓,完完整整;有却似乎还没起大名,只个乳名刻在碑上;更后头那些没有名字也不少……
三百义童冢。
前世她不曾看过,因为那似乎毕竟是与她没有什关联事情,若非后来在坤宁宫软禁时听尤芳吟提起,或恐还不知晓,自己前世命运最终跌宕,实则都系在这二十余年前这桩血色旧事之上。
是孟阳?
姜雪宁想想,发现自己对此似乎并不十分好奇,只抬眸向周遭打量,于是便看见前方不远处那座石亭。
那刻,她分明没有看见这座石亭名字,可冥冥中,却有种奇怪感应,让她心脏猛然跳动下,于是抬步,朝着它走去。
待得近,便看清。
果真是潮音亭。
说完竟是飞快往里面跑去。
谢危也没管他,只带着姜雪宁道走入寺中。
墙下栽着不少菩提树。
方丈禅房还在后面,普普通通简简单单小座。
到得前面时,谢危便对她道:“在这儿等片刻。”
地萧杀。
地上原本是铺满落叶,无人打扫。坊市中更看不见个寻常百姓,纵然是有些人没有离城,这时候也都将家门紧闭起来,躲避祸事。
然而前方那条道,竟是干干净净。
陈旧石板青苔上,留着扫帚划过新鲜痕迹,片落叶都没有。尽头处便是座古老而偏僻寺庙,寺中枫叶早已飘红,在这深秋时节,倒有几分云霞似灿烂。
谢危便在此处勒马。
七级台阶将石亭垒高,亭内置着张陈旧木案,只香炉搁在案上,似乎是早晨才燃过香,此刻虽没有香烟袅袅,却隐约能从虚空里嗅出已经淡沉香味道。
在这座石亭旁边,便是片广阔碑林。
每块都是六尺高,尺宽。
上面镌刻着个又个名字。
更往后些连名字都没有。
姜雪宁点点头。
谢危便径直朝里走去,身形眨眼被门扇挡,禅房糊着发黄窗纸窗内,传来声佛号,继而是平缓交谈声。
众所周知,谢危虽在朝堂,可既读道经,也晓佛法,是以既能与士林交好,也能与早先国师圆机和尚旗鼓相当。
只不过这还是她头回见他真与寺庙有什交集。
姓孟施主,她还认识……
他又向姜雪宁递出手去,扶她下马。
寺门前正有名小僧端水盆出来,往刚扫过地面上洒水。他似乎没想到这时候竟还会有人来礼佛,刚看见他二人时,目中还露出几分奇怪。
然而等他看见谢危,便瞬间睁大眼睛。
谢危知他是认出自己,但也并不废话,只问:“忘尘方丈在哪里?”
那小僧说话都结巴,立半晌后,赶紧把手里水盆搁在旁墙角,道:“方丈正在禅房里打坐,小僧这、这就去通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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