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雪宁轻轻摇头:“劳您挂心,倒没什难处。只是出来走走,瞧见这铁匠铺里总是热火朝天,敲打起来叮叮当当,看您这柄剑似乎也捶打有好几日,也不见成,没留神看得太久。”
铁匠周朝那剑胚看眼,便笑起来。
他摸把下巴上胡须,说到自己老本行,便有几分矍铄神气,道:“百炼钢嘛,本来矿从山里出来烧遍,也就是生铁。正要这般烧红千锤百炼,去其杂质,方能得其纯粹,且坚且韧,吹毛断发斩金玉。何况百炼钢那都是早年事儿,现在都冶炼铁浆,凡铸上等之器,须得‘万锻’。十天半月能成,那都是少。”
百炼钢,万锻剑。
姜雪宁视线投向铁匠周身后那高高冶炼铁浆熔炉,眸光流转,只道:“可真不容易。”
那姑娘应该也要走。
铁匠周不着边际地想下,喝过茶便把袖子挽起来到胳膊上扎紧,将那柄插在火炭里烧红剑胚提出来,抡起锤便下下用力地敲打。
直到每个地方都捶打匀称,拿起来掂掂,他才停下来擦把汗,稍作休息。
结果没想,抬头,竟然看见那姑娘不知何时走到那早早开花杏树边上。
铁匠周不由诧异,分明不认得她,可这刻竟下意识道:“北地春迟,不过铁匠铺里常年往外头冒热气,这花啊树啊也就经常开得比别地儿早,年年如此。”
云纹边,外头罩着薄薄层樱草色绉纱,也不怎描眉画眼,便觉姿容若芙蕖出清波,比庙里面那镀金身菩萨看着还要好看许多。
若他没记错,这姑娘坐那边可有两日吧?
要说是有什事吧,坐那边也不见往铁匠铺里进;要说是没有什事吧,这些天下午,他出来,总能看见她朝着那烧红炉火望。
只不过般天暮,她就走。
第二天下午照旧来,有时早些,有时晚些。
铁匠周笑:“这哪儿能容易呢?”
话说着他还弯下腰去,用力拉拉下头风箱,炉子里火顿时旺不少。
他头也不抬地道:“就人活着还有三灾五难呢,剑怎能免?”
姜雪宁听着,轻轻搭着眼帘抬起
姜雪宁微微怔怔:“是吗?”
铁匠周道:“看姑娘好像在外头坐有几日,只看着铺子里打铁,也不进来,可是遇着什难处?”
难处?
也不算。
她只是静下来也想理理自己思绪,每每走到此处,不知觉坐便是下午罢。
不止是铁匠周,铺子里好些年轻力壮伙计和徒弟也都看见,只是人姑娘长得太好看,他们也只敢偶尔偷偷地看上眼,私底下议论,倒没个人敢凑上去搭句讪。
今天日头,眼看着也渐渐斜。
铁匠铺旁边栽几株杏树已经结花苞,甚至有零星几朵,开在枝头。粉白花瓣上,沾染层天际投下来暮色,煞是好看。
街市上行人少。
茶铺里说笑茶客很快也走得差不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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