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稍微有点地位、有些家资人,无不想着去租界生活,更遑论那些有权有势大佬,郁镜之夹在他们之中,便显得特立独行。
有人在报纸上酸他几句骂他几声,却也没谁真敢议论到他面前,总归郁镜之住在何处,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,也都与他们没甚关系。
此时海城,也还不叫海城市,而叫海城县。海城县辖区鱼龙混杂,新派玩意和老旧壁垒撞在块,碰得乌烟瘴气。
郁镜之在这乌烟瘴气中立得稳稳当当,连带着这座老宅也翻修得干净妥帖,成闹中取静
临街商店与西餐厅都来往着西装革履体面人,头顶硕大招牌描绘着雪肤红唇半面女郎,有小商贩穿梭其中,好像连吆喝都不敢高声,恐怕惊扰这份太平盛世般。
就连河上飘着那些船,也都跟歪头样,只顾往河对岸扎,看不见别路。
楚云声第次实实在在地见到这个时代海城,与原身记忆中那些虚浮画面不太相同,它真实而又虚幻,给人种莫名梦幻般哀切感。
楚云声静静看着,旁边忽地传来郁镜之声音:“你也喜欢那头儿?”
“郁先生不喜欢?”楚云声沉声,不答反问。
郁镜之对楚云声态度令许多人摸不着头脑,但也无人敢置喙。
倒是楚云声瞧着郁镜之细微神态,隐约能猜到或许是自己那份办厂计划书功劳——这足以让郁镜之在怀疑状态下,依然对他交付定信任,赌把利益最大化。
想到此处,楚云声没再开口多说什,将枪收回衣内,随着郁镜之上辆刚刚开来车。
这时候海城已经有电灯,在天色稍稍擦黑时,不少主干路便如入夜方才被惊动游龙潜蛇般,寸寸醒来,亮起光明。
汽车挨着半条苏州河走。
郁镜之笑声,漫不经心道:“如梦泡影,有什可喜欢?”
对这个答案,楚云声不感意外。
不论是在那本李凌碧看过《民国梨园》,还是在李凌碧穿来后这个世界剧情中,由于视角原因,有关郁镜之描写都并不算多,甚至相当粗糙。
但有点,却是毋庸置疑,那便是郁镜之虽不介意用西洋玩意儿,但和洋人关系却不甚和睦,只有个勉强面子扯着,不好撕破,以致于郁镜之虽占小半个租界产业,但却从不住在租界,仍居于郁家老宅。
郁家老宅在老海城,挨着工厂林立闸北,环境称不上多好,但总比再远些地方强。
河边是旧疴未去老海城,而另边,则是繁华热闹英租界。
楚云声隔着蒙层水雾车窗,朝外看去。
外头是黑夜中仍五彩斑斓景。
河水光波粼粼,涟漪卷着对岸天堂般盛景,层又层,朝河这头推来。
漂亮干净玻璃窗都被擦得锃亮,蕾丝窗帘垂着,电灯在上面拓出舞女窈窕倩影。谁家在小阳台上放留声机,咿咿呀呀浅唱将寒意料峭夜风都吹得靡靡,暖上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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