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年轻人打来水,让单超脱光,在油灯下用湿布仔细擦洗他脏兮兮全身。每擦到或淤青、或紫黑、或血肉模糊伤处,单超都忍不住发出吸气声,和窗外沙漠里呼呼寒风混合在处。
年轻人擦完放下布,吹熄油灯,说:“睡吧。”
沙漠里弯月又大又亮,从窗口照进房间,连破败墙壁龟裂细纹都清晰可见。
小单超从炕上探出头,看着侧卧在地铺上年轻人。
他连睡觉都不摘面具,侧颊笼罩在阴影里,胸口有规律地微微起伏。那把破布包裹长剑搁在枕边,掌心正搭在剑鞘上,似乎随时会惊醒。
那胡饼是软,泛着淡淡金黄色泽。小单超从没吃过软胡饼,他嗅到羊肉散发出腥膻气,咽口唾沫问:“为什你要买?”
——孩子声音因为挨打受伤而格外沙哑,只要发声,喉咙就泛出血液干涸后铁腥。
年轻人坐在屋子角落里,半晌才说:“没有为什。”
单超警惕道:“是……”
“不用知道。”
“买下你。”
面具后他漆黑专注双眼与单超对视,说:
“跟走吧。”
·
大漠深处人烟稀落,风从遥远地平线上席卷而来,飞掠过连绵沙丘,大丛胡杨,以及更远方时隐时现地下暗河。
他知道。
然而许久都没有动静,没有叫骂也没有踢打,那双皮靴甚至连任何移动意思都没有。
“……”
小单超终于挣扎着抬起头,透过因为血泪混合而模糊不清视线,竭力向上望去。
逆光处静静立着个人,挺拔身形裹在微微泛黄粗布斗篷里,背后用旧布条圈圈裹着把长剑,周身仿佛还残存着长途跋涉风沙未尽气息,正低头注视着他。
单超屏声静气看会儿,轻手轻脚下
“……那你是什人?”
年轻人终于侧过头来望着他,目光却很悠长,仿佛透过单超小小身影,看向更远地方。
很久后他才开口,声音非常平淡:
“你也不用知道。”
小单超换个新主人,却没有半点要挨打迹象。
他们家就在这里。
泥砖搭成土屋,周围用石块围起方空地,算作院子,院子周围生长着看不出种类灌木和荒草。
大风吹过屋顶厚重毛毡,发出噼啪声响。
屋外传来打水声,片刻后年轻人掀起破旧门帘走进来,递给单超碗水和几个胡饼。
“吃吧。”
白银面具戴在这个人脸上,遮住鼻尖以上大半面容,但仍能从柔和下颔轮廓中看出他还非常轻年纪。
小单超拖着伤痕累累身体向后缩缩,面上充满警惕,眼底浮现出疑惑、恐惧和丝期盼混杂起来神采。
那人终于微微呼出口气,斗篷里随意丢出个布袋,啪地扔到奴隶主面前地上,从袋口中骨碌碌滚出几串铜钱。
随即他弯下腰,对单超伸出手——
那是只五指微张、掌心向上,虽然有着厚厚剑茧,却修长有力且形状好看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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