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?”
段岭没再追问下去,他感觉到自己不该再问,父亲也许会难过。
“在汝南时,段家恶待你不曾?”李渐鸿问道。
段岭沉默片刻,而后撒个谎,说:“没有,他们知道你要来,待挺好。”
李渐鸿“嗯”声,说:“郎俊侠叛三次,间接害死数万人,他这生,受身性情所累,太肆意妄为。归根到底,若不是他时念起,爹与你娘,还有你,便不会分离这多年。”
梨花纷扬,在月色下穿梭,落在空寂小道上。
“爹。”段岭有些困,趴在李渐鸿背上。
“嗯。”李渐鸿似乎在思考。
今天是段岭见到李渐鸿并认识他第天,但段岭却奇怪地发现,他们仿佛早已相识,那是种不必任何寒暄便产生,细水长流熟悉感,默契似乎深深地烙印在他们彼此灵魂里,无须自介绍,也无须互相发问,仿佛李渐鸿在过去十余年里直在段岭身边,早上起床没见着,只是出门买个菜,晚上又回来。
所有烦恼都离他远去,只因眼下安全感——那是种知道只要他找到自己,便永远不会离去情绪,就像在这茫茫世上,段岭从生下来,便要跟着他,活在他世界里。
人泡在水里,肌肤彼此贴着。
“为啥?”段岭问。
“爹让她走,她不愿意。”李渐鸿说,“那夜她用匈奴王克尔苏帐里花瓶敲在爹脸上,当真心狠手辣。你和你娘是不是有点像?平日里人畜无害,惹急什都做得出来。”
段岭:“……”
“后来呢?”段岭追问道,“你还手吗?”
段岭:“……”
李渐鸿说:“幸而他人性未泯,终于将你从汝南带出,也算桩命中注定因果,承诺他,保护好你,便算是赎他罪,否则无名剑下,定将追杀他到天涯海角,他这生,都无法露面。”
段岭仿佛听到个从不认识郎俊侠,追问道:“他做什?”
“此事说来话长。”李渐鸿想想,说,“来日空再慢
“爹,你几岁?”段岭随口问。
“二十九岁。”李渐鸿说,“认识你娘那年,爹比你大不多少,刚满十六。”
“娘美吗?”段岭问。
李渐鸿悠然答道:“自然是很美,她笑起来,终年冻土上白雪也会融化;荒茫广漠里无处不是江南。那年在泣血泉下,爹第眼看到她时候就爱上她,否则怎会有你?”
“那……”
“当然没有。”李渐鸿说,“怎舍得?”
李渐鸿叹口气,搂着段岭,仿佛将他整个世界抱在怀里。
“儿见过她吗?”李渐鸿问。
“没有。”段岭侧过身,枕在李渐鸿胸膛上。
洗过澡后,李渐鸿身青袍,郎俊侠新衣穿在他身上仍显得略小,父子二人便沿着小巷,在春风里回家去。李渐鸿背着儿子,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地走。上京在这明媚、迟到春天里犹如苏醒少女,慵懒地舒展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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