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头子叨叨叨个没完,惴惴不安。
守门兵听得耳朵起茧子,摆手道:“审判?没到日头呢,鬼界魂魄那多,排队投胎都须得等个十年八年,没轮到你时候你就在鬼界待着吧,和阳间也差不太多。等轮到你,你再去跟判官老爷讲你生前杀没杀过鸡,娶没娶过媳妇儿。下个。”
孙二五惊呆,磕磕巴巴地,口乡音:“十年八年?”
墨燃排在不远处也听得很吃惊:“什?要待上这久才能受审投胎?”
“当然,不过要是罪大恶极,或者不太对劲魂魄,那就另外回事啦。”守门兵听见,不怀好意地笑笑,他笑,肠子又流出来,他再把它塞回去,“进十八层炼狱,从来不需要久候。”
到这时,到这处。这条路,都只有自己硬着头皮独自走完。
墨燃跟着熙熙攘攘魂流,来到鬼界入口。
那里坐着个人,手中摇着把蒲扇,看衣着像是个士兵,死时候肚子被划开,所以肠子时不时会流出来。
这守门士兵就极不耐烦地用扇柄把自己肚肠又捅捅回去,抬眼懒洋洋地盘问新死鬼魂。
“叫什名字?”
角楼狰狞,如獠牙穿日,兽首威严,似俯听世冤。
再近。楚晚宁残魂似乎感到不安,灯笼里金色光辉时明时暗,微微摇曳着。
“没事。”墨燃感觉到他不安,抱着灯,嘴唇贴近纸面,小声安慰着,把自己灵力送入更多去陪着他。
“师尊,不要怕,有呢。”
灯花轻颤,过片刻,归于宁静。
墨燃:“……”
孙二五这个二五眼儿,还想再问,但那官兵耐心似乎到尽头,不住摆手道:“走走,魂去。大家都赶着投胎,您老人家别堵着,下个,下个。”
孙二五被他蒲扇扇,赶远。
下个是个妙龄女子,脸上脂粉敷面,仍是漂亮,
“孙二五。”
“怎死?”
“俺,俺是老死。”
守门兵就拿个大戳,漫不经心地在鬼界照身贴上盖个印“老死”,递给孙二五:“牌子不要丢掉,丢掉要去十七殿补办,走,下个。”
孙二五很紧张,大概每个刚死人,饶是他生前多英勇,多百事通,都会紧张。“那俺、俺是不是要去受审啊?俺是个好人,生前连鸡都木有傻过,俺就香瞎杯子能不能偷个好胎,至少给俺有钱曲上房媳妇儿……”
墨燃垂下浓深睫毛,往灯里瞧眼,忍不住笑,伸出手,摸摸灯缘,而后抱更紧。
黑魆魆暗夜里,“鬼门关”三个大字遒劲入里,鲜亮刺目,仿佛刚刚才蘸着活人鲜血写成。
竹筏靠岸,墨燃踩在连泥土都泛着血腥味黄泉路上。
他往前走,周围人越来越多,男女,老幼,还有出生不久就死去尸婴,在哀哀啼哭着,他们都飘往地府深处去。
无论生前是帝王将相,富贵荣华,还是布衣黔首,贫如洗。无论带着多少盘缠,陪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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